麻木的健康

　　小编的话 木心有言：“健康是一种麻木”,对于此句的理解，可演绎出多种版本。

　　麻木的健康

　　樊建敏

　　木心有言：“健康是一种麻木”，言出散文集《素履之往》之文《一饮一啄》。目及此处，合书思忖良久，感慨滋生，不由得记下。

　　书中之意，作者之意，可是常态滋生愚钝？我坐想，这里的健康，谓之常态、合理、规则……麻木是为病态、愚钝、死灰、毁灭……

　　对于此句的理解，可演绎出多种版本。对应到生活，是为无趣；对应到读书，则是无味；若大胆对应到哲学，是为平庸；再对应于宇宙，则是毁灭。

　　以上之解，可推此即彼，相生相应。健康，是为人人口念之事；麻木，却是人人不可见之实。何为健康？不过是遵循某种规则与节律，频频实践之，取其常态，取其平均。大多数人如此，大多数人“健康”，“健康”到麻木。

　　生活乃是一种常态，乐不乐意，日子总要过下去。日子要过，总得有个过法。有些人这样过，日复一日，无大变故，无多滋事，总也满意。“这些”日子稳妥，心安理得，也无他求。又有一些人那样过，今日朝阳，艳丽一些，明日雨露，滋润一些。“那些”时日快乐，寻之不得，实在可爱。再有一些人，日子时而苦闷，时而欢愉，欲生欲死，最后归于合理。

　　这些舒服，人人喜爱；这些合理，人人叫好。可舒服久了，人也就愈发愚钝；合理多了，人也就愈加无趣。舒服和合理都是“健康”的，人人拥护此理。你这样过，他这样过，人人这样过；你这样想，他这样想，人人如是想。每个夜晚，人人都睡得安然；每个早晨，人人都无恙醒来。在他人的熟睡中，偶有一些惊醒的异者，觉得别扭，觉得难受，便再也睡不着了。次日清晨，两只绝望的眼睛，痛苦地呻吟，无人觉察，一切看似并无异样。这是一日，然而并非“一日”，还有二日、三日，无数个“一日”。所有人舒服，唯独他难受；所有人合理，唯有他不合逻辑。

　　“所有人”都继续舒服得合理，无暇顾及“他”一人的难受到不合逻辑。他觉察到了异样，不是自己的异样，是所有人的异样。日子久了，大家都觉得他是生病了，恐怕已是绝症，无药可医，无法可治。“随他去吧，一个疯子而已。”慢慢地慢慢地，他难受得舒服些了，想想这样倒也合理。偶有几日，大家发现这个“疯子”不疯了，这个“病人”似乎好了。为什么大家会这样觉得？那是因为人人都看见他开怀地笑了，笑得舒服，他不再失眠，熟睡得合理。

　　他的笑是为他自己，恰巧被他人瞥了去，他倒也不在意。只是他日日睡得香甜，他自己也觉得讶异。这些讶异，便成了他人眼里的合理。

　　精神世界竟是如此统一，统一成所有人的合理。人人追求的不过是一种心安理得，一种合理的舒适，一种被人看得见的靓丽。那个“他”也就算了吧，何苦痛苦自己，终究还是要归于常理。

　　人人都说你糊涂，你未必糊涂，除非另有一个你。糊涂得形单影只，这算是哪门子糊涂？再怎么不济，也是要有个伴儿才说得过去，你我他聚在一起，才是糊涂到家了。

　　再后来，他不敢有志，问之缘由，说是怕得罪人。

　　一个人，明了白了，却也明白到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