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的话 要将《红楼梦》这样的巨著介绍到国外,是个大工程,非大家难以驾驭。一千个读者心中,也有一千个贾宝玉。更何况每个译者,主体性不同,翻译技巧和风格迥然,仅看贾宝玉游太虚幻境听的《终身误》一曲,杨宪益、戴乃迭译文与大卫·霍克斯译文,便有许多不同之处。

  大师们翻译《红楼梦》

  戴萦袅

  要将《红楼梦》这样的巨著介绍到国外,是个大工程,非大家难以驾驭。一千个读者心中,也有一千个贾宝玉。更何况每个译者,主体性不同,翻译技巧和风格迥然,仅看贾宝玉游太虚幻境听的《终身误》一曲,杨宪益、戴乃迭译文与大卫·霍克斯译文,便有许多不同之处。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这首《终身误》是以贾宝玉的口吻写的,预示着他会娶贤妻薛宝钗,但时刻怀念青梅竹马的林黛玉,因此婚姻生活并不幸福。

  杨译本将曲名《终身误》译为“A Life Misspent”,意为“虚度一生”,而实际上,此处的“终身”即是“终身大事”,并不是指他的一生被耽搁了。而霍译本中则将《终身误》意译为“The Mistaken Marriage”,即“姻缘误”,更能概括整曲的内容。

  两种译本对“木石前盟”的处理也颇可玩味。这指的是宝黛旧缘:神瑛侍者曾经灌溉过一株绛珠草,助其修炼成仙,而绛珠草为了报答神瑛的恩惠,决定随之下凡,把一生的眼泪还给他,两人遂分别托身为宝玉和黛玉。

 

  对于“木石前盟”,杨译本译为“the pledge between plant and stone(木石誓约)”,而霍译本中为“the bond of old by stone and flower made(石与花的夙缘)”,强调了这种情缘,是三生石上定下的,不是尘世间的生死、嫁娶就能隔断的,终会化成绵绵无绝期的思念。

  曲中“山中高士晶莹雪”、“世外仙姝寂寞林”两句,化自明代高启《梅花九首》中第一首“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一联。前句用的是东汉时,袁安困雪之典:雪灾时,人们扫雪而出,出门乞食,而袁安不愿打扰别人,饥寒交迫地僵卧家中。这一气节,千百年来,被骚客(如陶渊明、陆游)吟咏,在丹青(如王维、赵孟頫)中重现。后句则化用了隋朝赵师雄的一场“艳遇”:他在松林中邂逅一位女子,“淡妆素服”,“芳香袭人,语言极清丽”。相约去酒肆“举杯邀明月”,醉醒后,却发现自己躺在梅花树下,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这两句,暗含了宝钗、黛玉的姓氏,同时照应她们各自的性情和与宝玉的关系:宝钗被贾府上下视为敦厚善良的楷模,克己而清高,她不佩戴富丽的装饰,衣服不熏香,连房间,都“雪洞一般,一色玩器全无”。宝玉虽然见到宝钗的莹润丰满的手臂,很想摸一摸,但对宝姐姐,更多的还是敬爱。黛玉则是机智灵秀,体肤自带幽香,与宝玉心有灵犀、惺惺相惜,她的早逝,将使宝玉怅惋一生。

 

  曹公笔下的众多人物,无疑是饱满的。宝钗通晓世情、看透人心,她贤良的外表下,不是愚忠、愚孝,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少女心,而是实用主义的淡漠和冷静。宝钗虽然明哲保身,但也有一颗怜悯之心。而黛玉,飘逸脱尘,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也很懂人情世故,看问题相当犀利。可见,宝钗不是仅仅会“高冷”,而黛玉,也不是简单的“寂寞”。

  只是这般深意,很难全部反映在译文中。杨译本采用直译法,将两者分别译为“the hermit in sparkling snow-clad hills(晶莹雪山中的隐士)”和“the fairy in lone woods beyond the world(室外寂寞林中的仙子)”。霍译本将“山中高士晶莹雪“处理为“crystalline snow of beauty pure and cold”,即“美丽晶莹的雪,纯洁而寒冷”,在很大程度上向译作读者传达了原作者的意思,美中不足是,霍克斯采用了归化的译法,对原句的意象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动,导致了翻译过程中,中国文化元素的流失。

  霍译本将“世外仙姝寂寞林”译为“that fairy wood forlorn that from the world has vanished”。其中,“forlorn”一词,有点孤立无援、可悲可怜的意思,似乎过分夸大了黛玉身世凄凉、性格多愁。霍克斯还用“vanish from the world(从尘世消失)”表明伊人已逝,此情可待成追忆。这样处理,比杨译本直译“世外”更为清晰,便于译本读者理解,但有悖于原作者隐晦处理的初衷。

  《终身误》一曲中,用“齐眉举案”来形容宝钗婚后的恭顺贤惠。该成语出自《后汉书·梁鸿传》:(梁鸿)为人赁,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案”指的是盛放食器的托盘。五代卫贤的《高士图》中,妻子孟光就跪在地上,高举托盘,侍奉梁鸿进食。

 

  在翻译时,限于篇幅,又要兼顾歌曲的美感,所以不可能将“齐眉举案”逐字译出,常见的方法是采用模糊手法进行意译,再在附录或注释里解释该典故。杨译本译为“a pair thought well-matched”,即“公认般配的一对”,没有体现宝钗对丈夫的态度。而霍译本处理为“a wife so courteous and so kind”,即“如此知礼善良的贤妻”,较之于杨译本,是更为接近原文的。

  依我所见,两种译本都很好地体现了宝玉对婚姻生活的强烈不满,和对早逝知己的深深怀念,表达了他的惆怅与无奈。杨译本继承了泼撒、随意、不拘于格律的曲风,而霍译本押了尾韵,读来琅琅上口,但似乎有点偏离原曲风格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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