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堵车，就怕乱

　　小编的话  “不怕堵车，就怕乱。”这句话可能寄托了人们对当下这一轮交通整治的普遍诉求。即使一而再、再而三地整治交通秩序，堵车恐怕也将是上海难以根治的痛。为了获得秩序，有时必须付出慢的代价。

　　不怕堵车，就怕乱

　　姜龙飞

　　“不怕堵车，就怕乱。”这句话可能寄托了人们对当下这一轮交通整治的普遍诉求。堵，固非吾愿，但只要堵得井然有序，前程就依然透着光亮，明示你少安毋躁，按部就班，在可以预期的时间、可以预判的状态下，穿越拥堵的行程。秩序本身，就天然地涵盖了诚实、忍让等等文明因子，定惊，安神。而乱，则是糟心的渊薮。混乱将透明统统抹黑，不漏一线亮眼，如同蒙昧在拥堵之上的第二重壁垒。等待遥遥无期，信心碎落一地，你根本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状态下，才可能走出困境。焦躁，乃至绝望，足以驱使你扯破矜持，拍马杀入乱阵之中。任何一个素质良好、教养优渥的淑女君郎，被逼到墙角旮旯，都有可能乱了阵脚，试图靠粗鄙的争抢来求得利益最大化。其结果，只会使乱阵愈乱，结成死扣。

　　不必讳言，即使一而再、再而三地整治交通秩序，堵车恐怕也将是上海难以根治的痛。经历，并且承受这个痛，已经是包括上海在内的全球所有超大城市无法回避的现实。面对不足6400平方公里弹丸之地上的2400余万庞大的人口群，要让每个人都随时享受宽裕、迅捷的交通，想一想都觉得不太靠谱。但我们完全可以凭借他律和自律的交相互动，依靠制度和法律的共同约束，秉持道德和良知的彼此提携，来实现秩序与文明。把我们必须承受的发展之痛框定在一个微创的阈值之内，痛得轻一点、再轻一点。

　　为了获得秩序，有时必须付出慢的代价。十字街头，不抢红灯会慢；穿越道口，避让他人他车会慢；出门办事，不撒野狂奔也会慢。慢，相对于乱来说，绝非贬义，而往往是低调的精致，是蕴积的素养，是内敛的高贵；尤其是在唾手可得的既得利益面前，慢一慢，更是操守、品德、人格的瞬间升华。有道是慢条斯理，唯慢可得条理如斯。慢工方能出细活。易安居士的一阕《声声慢》，这次第，怎一个千年了得。世界很小，生命尤其易碎，慢一慢无伤大雅，慢一慢功德无量。

　　根据现存文物，有考证认为，世界上最早创立交通法规的，不是首先拥有汽车、高速公路的欧美国家而恰恰是中国。福建松溪，有一座虎山公园，园中立有一块青石碑刻，碑铭上镌有北宋第二个皇帝赵炅御笔亲批的四句交通法规：“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专家确认，这便是中国由官府颁行的最早的交通法规。时值北宋太平兴国年间，大理寺丞孔承恭上疏请诏，欲于京兆诸州要道处设牌刻榜公布上述四句十二言，“违者论如律”。宋太宗赵炅见字激赏，御笔亲批：“处处衢肆刻榜”。诏令天下通衢商肆一律颁行。松溪的这块碑刻立于南宋开禧元年（1205年），比太平兴国时期晚了200多年，但改木牌为青石，愈益坚挺。可见两宋从北到南几百年，一直信守初衷，奉此为交通圭臬。论年头，堪称始祖。

　　立制早，当然并不一定意味着立得好，更不意味着后世也能做得好。四句中的头一句，“贱避贵”，身份低贱的人必须让路给身份高贵的人，显然不符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现代原则；去过欧美的中国人，更是无一不对国内的交通乱象痛加诟病。但公允道来，四句中的后三句，“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却充满族规家训式的草根味，至今仍鲜活在许多偏远村寨的口碑中，与现代社会规则至少在理论上并无悖异。然而讽刺的是，长期以来我们的交管实践除了对第一条严加恪守、封路禁行动辄扰民外，对后三条可以说根本不当回事，统统弃若敝屣。

　　对交通陋习的整治，除了要课以重罚深责，强化规矩，更需要观念重估，将颠倒的价值观再颠倒回来，从顶层再造开始，重塑我们的文化信念和人伦秩序。在前往高尚的精神通道中，谁说不同样“不怕堵车，就怕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