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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往成都的父爱

  飞往成都的父爱

  王欣

  又逢春运抢票季,我忽地想起了老邵。

  老邵年近六旬,虽然体格依然强健,但黢黑的脸颊已被风霜熨得满是皱褶。他已出来打工很多年,前些年他曾在我们单位做门卫。那时逢上我值夜班,闲来无事,常弄点儿花生米和榨菜,小酌二两,独饮无聊,于是把他喊来共饮。老邵是个幽默的川腔“话匣子”,边慢喝边听他天南海北地神侃,挺有意思。

  后来,我俩相继离开那个单位,但断断续续还有联系。老邵为人厚道,因此我装修新房时曾请他帮着买建材、监督施工。他很负责任,我便很省心。不过迁入新居后,就再也没听到老邵的音信,我猜他大概回老家了。早前听他说过,想再多攒点儿钱,尽早给儿子找对象办婚礼。

  去年腊月的一个周末,一个陌生的苏州本地号码打我手机,接通了,竟然是老邵。他已在我家楼下,想请我帮个忙。我赶紧把他请进家里,没想到他还拎来一箱牛奶。时光如梭,虽然仅三四年,老邵竟已白发苍苍,而且还略微驼背了。

  他一脸焦急地请我帮他在网上抢购回家过年的火车票。我赶紧打开电脑,发现,年前开往成都的火车票已售罄。

  老邵更加焦灼了。我问他:“咋这么晚才买?”他低声说:“这不才定下来回去!”我随口追问:“为啥突然决定要回去啦?”话音刚落,心里却又猛地后悔了。因为老邵长叹了一声,目光更加阴沉。

  我猜,他老家也许出了什么意外变故。果然,老邵低着头说:“前年初,俺娃子承包了开山炸石的活儿,可不小心出了事儿,惹上了官司,现在还在牢里。俺一年半没去看他了,老伴在老家身体不好,也没办法去。前天,狱警来电话,说俺娃的情绪越来越不好,建议过年时家人去看看他,不然别人的家人过年都去看望,唯独俺们不去,怕俺娃会更……”老邵话没说完,竟哽咽着抹起了泪。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内心其实一直很挂念儿子,空下来就会想,儿子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几次想回去看儿子,可是想到来回路费,又作罢了,觉得还是为儿子多攒些钱更重要,于是他近乎拼了命挣钱,白天在工地上做小工,晚上又寻了一份保安的差事……

  也就两杯茶的功夫,老邵要紧着走,说该去上班了。我答应老邵,近几天,只要有空,就守在网上,看看有没有人退票。然而,接下来四五天,我不知道登录了多少次购票网站,却毫无所获。老邵每晚一个电话,总是不停地重复着“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麻烦,我倒没觉得,我只是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寝食难安的急切心境。我曾建议他坐飞机。我查了,廉航打折票九百多块钱,比火车硬座贵六百多。老邵果断拒绝了。

  那几天,我和老邵一样焦躁,心底的疼与痛随着春节的临近而一点点加重。直到腊月二十三晚上,妻子无意中说了一句:“你不是有航空积分吗?可以兑换里程呀!”我匆忙登录手机APP查询,又电话咨询航空公司,算下来,再花360元就可以买到机票了。一番周折,飞往成都的机票总算订好了,但我没有告诉他积分换里程的事儿,只是草草地骗他说找朋友帮忙的。老邵激动了,竟又在电话另一端哽咽了。

  老邵从未乘坐过飞机,腊月二十七,我把他送进虹桥机场。近乎衣衫褴褛的老邵过安检时,我猛然发现,短短几年,他其实已老得不像样子了。说不清为什么,一时间我竟思绪难平了。父亲,就像老邵这样,身材矮小、其貌不扬、平凡无奇,更无身份地位可言,然而,他们对儿子的牵挂与付出却是真实的、真诚的、无怨无悔的,父爱永远都是那样厚重、那样执着、那样感人至深!返回路上,我紧握着方向盘,任凭泪水静静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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