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福金：小青还乡

　　小青还乡

　　储福金

　　范小青正走到当初全家下放所住房子的大门外，此时刮起一阵风，眼前仿佛飞舞着漫天的香樟树叶，舞得均匀，舞得整齐。

　　范小青指着院里说，那是以前她家住的地方。那时她家住的是平房，现在已是高高的两层新楼房。

　　采风活动本来定的是到桃源镇，小青说她也没想到镇上会安排到旧时落户的蚌头村上来。

　　小青指着村上的路说，她当初和村上的孩子一样，雨天赤着脚去上学，那时她十四岁。她在这儿生活了四年，正是豆蔻年华的四年。小青现在是全国著名作家，江苏省作家协会的主席。同行的作家叶兆言笑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如今这里蚌头村人也皆住高楼着鲜衣，只是由乡间的风吹成的玫红肤色，与城里生活的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有嫁到邻村的当时玩在一起的小姐妹，听闻小青还乡，赶来看小青。原来的小姐妹们现在也都年龄不小了，她们陪着小青说话，陪着小青出村去。十年前小青回来过一次，相隔十年，眼前的村，眼前的人，又是一番光景了。人生恍然，已过花甲。人生匆匆，早先的情景记得真，而后来的岁月，特别是这十年流得快。人生是一种偶然，偶然落到这里，又偶然再回到这里来，人生的轨迹都是这么流动着的，旧事鲜明，今事朦胧，又有多少记忆得实在。

　　我知道是缘于我的心境，年岁长了，凡事看到都是人世沧桑。有时听一支乐曲，有时看一个场景，都会联系上人世的沧桑变化。

　　有好多的女人与女孩站在村道边围观，她们都已隔了代，只是想见识一下这位耳熟能详的作家，也许父母一辈告诉过她们一些旧事的。范小青在这里生活过，这引人骄傲。而范小青现在也成了蚌头村所属的桃源镇对外介绍的一张名片。

　　野明水秀的桃源镇是个大镇，由原来的三个乡镇并集。小青原住的是铜锣镇，铜锣开道。还有两个镇，青云镇，青云直上；桃源镇，桃花源里好耕田。

　　桃源镇临两省交界，一边靠着浙江省，蚌头村就在乌镇旁边。小青当时赶集，或者去铜锣镇，或者是乌镇，路是差不多的。

　　车到铜锣镇上。旧镇行政归属并入到了桃源大镇，但镇街镇道还保留了古镇的味道。小青指着街边的一个拐角，说她家下放时，每每有乡人来看她家，都会送来一些当地出的鸡鸭蔬菜和土特产品。父母带她赶集时，便会买一些肥皂、糖等日用品，用来还礼。礼品用纸包了，用纸绳扎了，放在篮里。父母再去买其它的东西，就让她独自看着那篮礼品。等的时间长了点，她就蹲下来，看着眼前的篮子。

　　她的侧面镇桥的下方是铜锣茶馆。桃源镇有五彩桃源之说，红色，指的就是这里曾是早期革命根据地，铜锣茶馆便是一个党的接头地点。也许那时会有一个像小青一样蹲着的女孩，面前的篮子里，放着的是木梳。卖木梳的女孩蹲在那里，等着人来问，木梳是桃木的吗？

　　桃源的绿色，指的是植树造林的生态；桃源的黑色，指的是上市的制造工业；桃源的黄色，指的是自古流传的吴宫老酒。

　　桃源还有一个紫色，便是所产的桃木梳。听说某个特定的时期，树少了，日子也过得紧，这里的女人会出门到城里去，做点当时并不允许的小生意，就是卖木梳。她们随身并不带有桃木梳，只是携着两块板和一个包裹，到晚去街上撕几张大字报下来，回客栈，用水洗泡了，用一点米浆粘了，两块板一夹，到七成干，再剪，待风干再夹再压，凡三次成形，便做成梳子，随后穿街入巷卖梳子了。凡人听了都诧异，木梳却不是用木头做的？其实现在的木梳是很少了，梳子多是塑料制品，而当时的纸做的梳子与木头还有些关系，因为纸本来就是木头的制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