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新疆娃的上海学艺“成长记”

      对于18岁的阿比达来说，7月末在乌鲁木齐的这场演出绝对比三年来的任何一次都有难度。除了四段表演任务，她还要作一次个人发言，在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中，紧紧追随她的不仅有父母亲朋的目光，还有众多家乡的观众。轻舒口气，攥下拳头，她径直走向舞台，代表上海市马戏学校17届“新疆班”讲述“毕业感言”,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大伙反复推敲共同完成。但还没说上几句，眼圈已情不自禁泛红，“这一天的到来让我们措手不及，仿佛昨天才来到学校，可转眼就迎来了毕业演出……”

      作为一台由演员出演“自己”的特别节目，杂技晚会《阳光·梦》以“我来自新疆”“茁壮成长”“校园生活”“圆梦时刻”等为主题篇章，借助技巧与表演的巧妙糅合，将一群来自天山南北的孩子在黄浦江畔求学的成长故事娓娓道来。

这绝对是一张超额完成的“文化教育订单”——经过7年系统的专业理论和技能学习，由新疆自治区文化厅委托上海市马戏学校培养的45名“新疆娃”技艺初成业满出师。“他们目前已能熟练掌握二十余个高难杂技节目，其中三分之一属于业内上乘水平，三至四个甚至达到一流水平。”用上海杂技团团长、马戏学校校长俞亦纲的话来概括，就是“撑起一台半的大戏，都绰绰有余”。

      少为人知的是，领受这一任务之初，哪怕拥有国内领先的教学经验，学校教工团队依然深感“压力山大”——最小8岁、最大13岁，这些稚嫩孩童不仅从未离开过家乡，而且汉语表达有困难。接下来的几年，在“成建制”人才培养的重托之下，如何聚焦少数民族学员特点开展学业培养、进行生活照顾？怎样才能确保艺术的成型和“出活”？……

现在让艾克丹回忆当初报名学习杂技的缘由，17岁的她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因为其中的一条赫然是“不想写作业”。但现实显然比理想要骨感太多，等来到上海她才恍然——这里不仅文化课程多，而且训练任务极重。

      不过，随着艺术课程的不断加码，艾克丹和小伙伴们并不曾因课时的增多而抱怨，从舞蹈、音乐到滑稽、魔术，都是她们极为喜欢的表演科目。正是基于综合型舞台表演全才培养的目标，马戏学校紧跟国际演艺市场的新变化新要求，在“新疆班”课程设置上首度尝试了突破杂技本体的“开放式”。

      发生在沙达木身上的“半路超车”正是典型范例——因为手上的伤势，他一度跟不上班级整体进度，甚至萌生了离开的念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老师们，一次次思想交流，一次次业务讨论，群策群力助其找寻全新艺术方向。最终确定为力量要求相对少的“弹球”，并进行打破常规的单独式授课。几番勤学苦练，沙达木已经练就了“七球在握”，即将前往莫斯科参加国际大赛。曾经遇挫、如今愈勇，让这个孩子的志向更为坚定：“我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杂技，今后，不会再选择放弃！”

      舞台表演行当有句老话——“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但对于“零基础”作为起点的这班新疆娃们，不仅在练功的第五个年头就成功登上舞台演出《阳光·梦》，代表中国出赛的抖杠节目《担当》则更进一步，在蒙特卡洛“新一代”国际青少年马戏节拿下唯一金奖。

      《担当》怎样练成？“梦想”又如何成真？出演了这个节目的木拉迪力、凯迪尔丹、买尔旦、迪力亚尔四个小伙，不约而同提到了在最后3年舞台实践中的获益匪浅。而这个“3”正指向学校精心设计的“4+3”教学计划，即前四年打牢基础，后三年投入实训，最终确保“走出校门，就能走上舞台”。

      绳技、地圈、弹球、高车踢碗、空中吊环、抖杠、跳板蹬人……当一台杂技剧的主要元素在手上脚下“有模有样”基本成型，针对“新疆班”学员的实训教育就此全面展开——下社区、进学校、入广场……这几年，孩子们频频参与到上海杂技团的各类驻场演出和慰问任务中去。

      从生涩到娴熟，直至挥洒自如，一次次与舞台的直接对接后，大家认清了真实能力，找准了短板差距，于点滴积累中完成着素质、经验和个人技能的叠加。“也就是在完成节目的那一刻，觉得自己能称得上是专业杂技演员了”，这一番来自《担当》四人组的创作体悟，其实也概括了所有孩子的登台心得。

      2015年9月，经由这些节目集零为整、重新组合的《阳光·梦》杂技晚会，作为新疆自治区成立60周年献礼在乌鲁木齐上演，产生了强烈反响。随后，历经不断修改完善，这部作品在沪疆两地多次上演，并形成相当知名度。“基础扎实，技巧娴熟，博采众长”，新疆杂技家协会副主席麦麦提江·肉孜在观看后点下了大大的赞。

      经历了第一第二年最枯燥的基本功训练，走过了第三第四年的节目训练，告别了第五第六年的初登舞台，来到了今日第七年的依依不舍……”在孩子们的集体回忆里，七年校园时光看似漫长，如今回首却是飞逝。

      伴随着毕业季的脚步越来越近，一种叫“离别”的情绪亦在每个人的心头和眼中不期而至——早早入了夏的上海，尽管温度不断攀升，阳光却透明且清亮；而程家桥路上夏蝉鸣奏的阵阵欢唱，如今听来少了聒噪多了韵律……那段时间，无论课前还是饭后，大家抓紧每一个机会与亲人般相处的教工们聊天交流，在“话别”中与那些穿梭在校园的日子挥手告别，也于憧憬中开启着迈向全新征程的眺望。

     “马戏学校老师的精心培养，让我们长出了放飞梦想的翅膀。我心中有一个美丽的杂技梦，就是要做比爸爸更大的杂技明星！”阿比达用满满的自信，描摹出大家心底共同的舞台梦。而她的爸爸，正是新疆著名杂技演员、“高空王子”阿迪力。 （谷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