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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 | “与病共舞”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陈连官     编辑:赵美     2018-01-11 08:55 | |

  杨丹程离世的消息是在“华夏书院”的微信公众号上获悉的。那天,翻动着悼念他的文字,他的音容便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1988年,当时我在南汇县委宣传部工作,因为组织“振兴中华”的演讲比赛,便和他相遇在春天里。

  只记得丹程是拖着残疾的腿前来的,演讲稿是他自己所写,文采极佳,很有思想深度;他的演讲声音很动听,有质感有穿透力,如经受了岁月的风霜那么浑厚。后来,他得了上海市“振兴中华”演讲比赛一等奖。再后来,不常见到他,但一直记着他的名字。

  前些年,相识丹程的妹妹丹婷,问起过他的近况。我在写中国爱国实业家、他的外公穆藕初时,便也会想到丹程。一直不见,以为丹程很好,想不到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天,在树叶的飘落中已经远行。

  人与人的相遇相知,不在于相交时日的多久。与丹程只有几面之缘,便深刻于内心,想必是被他的才识折服所致,让现在的我,在暖暖的冬阳里为他哀泣。

  许多人说他是孤傲的,我并不这样认为。回望丹程的一言一行,他有着对生命的本真认知,更有着对生命的豁达从容。

  在丹婷纪念她哥哥的文字中,我读到了丹程对生命的无畏。

  丹程十几岁时,因游泳时不慎细菌感染到血液,生命垂危。是当时在南汇巡诊的一位姓宣的老教授挽救了他的生命,但他的腿便留下了残疾。

  因为残疾,他不能参加高考,在自学中增长才智;因为残疾,他进了一家集体所有制的单位;因为残疾,他常常与爱失之交臂,直至四十岁时与一个叫苏宁的女子结了婚,因为妻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膝下无一子一女。

  2008年5月,丹程被确诊为肠癌。

  命运对于丹程而言,有着太多的磨难和苦难。在这样的人生境遇中,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抱怨生活的不公,怀揣着厌世之情去横眉怒目于人间世相。但丹程不这样,在入住上海瑞金医院治疗期间,他笑谈人生,宽慰病友。他在北京奥运会开幕的前一天出院后,便开始了长达九年的与病魔的抗争,与生命的赛跑。

  在他生命的最后三年,丹程一直在新媒体写着他的文字,同时做着法律援助工作,匡扶正义。180万字和《与病共舞》便是他人生的书写。

  因为对生命的挚爱,丹程生前有好多谈思想谈文字的友人。我,仅是他一个或许不知姓甚名谁的过客,但这不妨碍我对他的揖拜,为他远去的背影作深长的遥祭。

  人,总是要远行的,丹程远行得坦然和从容。

  在这本书的最后一篇《我最后的叮嘱》中,他这样书写:

  一、如发现病灶已广泛转移,请医生只作最简单的手术。

  二、如陷入脑死亡或接近脑死亡,则坚决中止“抢救”、“治疗”。任其消极“安乐死”。

  三、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家属不得向医院提起诉讼。

  四、若死亡,尽快通知上海红十字会遗体捐献部门,随身衣物鞋袜即穿即可。这远不是一个浪费钱或是礼仪的问题,请务必尊重。

  五、不必通知亲朋好友到场告别。遗体送走,清静最好。

  六、“小灵通”通讯合同,年底终止。也可提前终止。如有不知情的亲朋故旧询问,请简要说明情况并代我致谢。

  七、我录《庄子》之言,赠与关爱我的每一个人:“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生者,乃所以善死也。”

  默读,是无言的伤悲;静读,是心灵的潮润;注读,是一个生命的起舞。

  早在2000年1月17日,丹程和他的妻子就办理了遗体捐献手续。

  这是他们夫妻生死与共的相约,是对生命淡然坦然的契约。他们成为上海第一批遗体志愿捐献者,践行着“生者善死”的人生最高境界。

  秋冬的落英纷扬,与丹程的思想化作春泥。春天里,便是怒放。

  哀呼,记取。一个平凡者的无字碑,刻在我们的心灵。(陈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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