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过往如流水而去，留下的都是美好的

　　对于过往，在岁月的行走中，我愈发感到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时而清晰时而遥远。

　　比如父母的老屋，曾经多么温暖的居所，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只有在那里，家才真切地体现着。那飘香的饭菜、畅怀的欢笑、倾情的交谈，不时在厅堂间回荡并传至屋外。每当我回家，母亲从电话中知道我快到了，一次次从楼上的窗口探出身来向路口张望；从楼梯听到我的脚步声，早已急急地把门打开，在门口迎候。如今那间屋子，无论是在烈日中，还是斜风细雨时，甚至是严寒风雪里，都处于一片冷寂中，屋中除了父母鲜活如生的照片和曾用过的物品，已没有任何的声息。那曾经被母亲每天拎下拎上、炉膛通红的煤炉，被置于楼道的一角，炉子外围的铁皮锈迹斑斑，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那曾经挂满衣服、种满花草、每年的春天晒满干菜的阳台再不见勃勃的生气，一只只花盆里只剩下干裂的泥土和枯萎的花枝。曾经，我一次次地看着母亲伺弄那些泥土，花草在其精心照料下旺盛的生长着，在微风里飘着花香，可现在已弃于铁架上，被窗帘遮挡。没有了生命一切都变得荒芜。时间在不停地往前走着，当那些温馨的场景还在昨天、还在真实地在眼前展现时，现实早已一片虚无，这让我对时间的感受变得非常地恍惚和缥渺，甚至怀疑，当我需要用记忆的支撑去回想往日幸福的时候，才知道生命在时间里已经消逝，于是蓦然感到时间的飞度，感到生命的虚妄和时光的虚妄。

　　有时只要一闭上眼睛，父亲就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觉得他还在这世界真实地存在着。他坐在医院的床上或家里的沙发上，刚刮过胡子的下巴发着青青的光，脸上漾着慈祥温和的笑容，一双大手摸上去总那么柔软温暖。很长一段时间，我不愿去想这些，一想起就锥心地痛。可记忆像个不速之客，冷不丁会闯入你的脑中。那天梦里，我的心窝阵阵发痛，我听到父亲在喊我，继而清晰地看到父亲在病房里挣扎，浑身插满了管子，床边的仪器嗞嗞地响着。他呼吸急促，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以前，父亲在病房里曾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去看他。我知道他想对我说什么，可此时我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想伸出手来去拉他，但父亲的手慢慢松下来，如飘着的云朵渐渐远去，我急切地喊着，只觉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窗外，寒雨霏霏，树叶在风中潇潇而下。妻子从橱里翻出母亲给我织的一件灰色绒线背心，一眼瞥见顿时热血上涌，这是母亲尚留世间亲手织给我的衣物。我拿过来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又看到以往母亲坐在灯下织毛衣的样子。那时，母亲时常买来一些绒线，夜里让我们几个小孩帮她绕线团，我们把线绷在手上来回摇动着，她再把其绕成一个个线团。绕完后，我们打着哈欠上床睡觉了，母亲仍坐在椅子上继续打毛衣，她不仅学着最新的花样织，还要在过冬前赶出来，让我们穿得既暖和又不落时尚。直至我工作多年后，母亲仍常寄来她给我织的毛衣线裤，并打电话询问穿得是否合身暖和？我对妻子说，这是母亲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以后再也没有了，就放起来作个念想吧。

　　过往如流水而去，无法挽留，也无法重返，留下的唯有记忆。今天的存在恰恰是过往的累积，许多美好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弱甚至消失，反而会变得更加浓烈而深刻。面对未来，我们从过往中获取的不仅有伤感和悔悟，更多的应是温馨和甜蜜乃至激励。（陈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