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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 | 拆迁地淘宝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肖石磊     编辑:吴南瑶     2018-06-09 06:55 | |

  四月的沈家门,已经氤氲在春的气息里。

  渔船陆续进港,停泊在码头上,一篓篓鲜活的海鲜从船上卸下来,搬上码头。码头上人声鼎沸,渔民们大声吆喝着,黝黑的脸庞洋溢着一种丰收后的喜悦。不大的海港里,泊满了归港的渔船。船多车多人也多,刚卸下的货物被装上货车,急急地运往另外一个地方。海港里风不大,海浪轻轻地拍打着码头的水泥桥墩,发出“哗哗”的声响,咸咸的海风里,多了一股鱼腥的味道,这味道在沈家门的上空一直弥漫着,要等到下次禁鱼的时候才结束。

  入夜,海风依旧,沿海的街道上灯光璀璨,跨海大桥更似一道闪电的弧线,凝固在黑漆漆的海面上。只有山脚下那一幢幢民房,没有灯光,鬼魅一样的轮廓在青山的阴影里若隐若现。哦,那是一片即将拆迁的居民区,人去楼空,所以才没有灯光。

  我是在一个休息的日子去那片拆迁区的。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带着手机去拍那民居的风景的。舟山的民居,均是依山而建,极富海岛特色。门前的地坪,由于地势的原因,都用乱石堆砌而成,聪慧的匠人挑选出乱石的平整面,用水泥砂浆将乱石砌成一堵齐整的石磡,再在石磡上砌一爿围墙,就成为一个院子。民房的墙,也有用条石砌的,石头的门框,石头的窗子,连那伸向檐口的挑臂,也是石头的。不过,这种房子,大都废弃了,矮矮地趴在新修的楼房边,被主人当作放置杂物的处所了。

  走进这片拆迁区,只见家家户户的院门洞开,房门大敞,院子里满是丢弃的物品。在拆迁区,一辆辆小型货车和人力三轮车进进出出,开着小货车的,是搬运大件物品的,比如家具和门窗;骑着三轮车的,是收购废品的,他们拿着特制的撬棍,见到护窗和铁门等能够卖钱的玩意,就拆卸下来,装上三轮车。还有一类,就是捏着手机,四处拍拍,顺便淘淘“宝贝”的人。开始的时候,我也只是纯粹拍些照片,站在院门外向里探头张望一会,不敢贸然闯进,总觉得这是私宅,擅自进入有违法之嫌。后来遇到几拨人,他们怂恿我说,进来呀,在外面鬼头鬼脑干什么?我才壮着胆子走进院子,又随着他们踏入门窗洞开的房间,继而是楼上的阳台,屋顶的阁楼……

  事后,有人告诉我说,这是一片完全搬迁了的民居,富裕的居民们搬走的时候,留下了大量家具和他们不屑一顾的居家物品。我确实是在现场见过很多高档的衣柜,席梦思的床,厨房的灶台和大量的碗筷杯盏,许多房间的实木地板还是崭新的,锃亮的油漆光可照人。当地的拆迁部门觉得可惜,特意留下一段时间,让拾荒者将能够搬走的东西搬走,以免造成资源浪费。说白了,就是你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回家,物尽其用,各取所需。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在此巡逻的保安不仅不予拦阻,反而经常善意提醒我们:当心玻璃扎手哦,当心洋钉扎脚哦。

  我徜徉在这片拆迁的小区里,极力搜寻着那些特色的民居。数十年前,沈家门还是一个临海的小渔村,后来的旅游和渔业的发展,使它逐渐成为一个热闹的市镇。富庶的渔民们,将房子建得很别致。其中有一户的房子使我印象深刻。进门便是一个琉璃瓦的门楼,两侧各一间小小的门房。进入门楼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中央一株硕大的香樟树,如伞的树冠将院子笼罩在荫翳之中。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甬道通向后面的四合院。四合院很小,十来平方米的天井里,有一坑,周围用太湖石砌护,坑上有石拱桥相连,桥下有溪,流水潺潺,不知溪水何来。这么小巧的景致,想必是房屋的主人无处安置才忍心放弃的。四合院后面是一幢三层的楼房,我沿着梯子上到二楼,二楼阳台与四合院的平顶屋顶相连,形成一个不小的屋顶花园。花园颇为精致,不锈钢栏杆,花岗石地板,东西两侧,残留有花架的痕迹,想必这楼顶上,曾经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的景象。楼顶上依旧摆放着一把藤椅,我就在藤椅上坐下来,俯瞰着这个叫沈家门的地方,看海,看海中的鲁家峙岛。仲春的阳光懒洋洋地晒在身上,使人不由得泛起一阵阵的困意。

  我在这片拆迁的区域游走了整整一日。和所有进入这片区域的人一样,我也有小小的收获:砚台两方,瓷质笔架一个,海螺一枚,红烛一根。另外,手机照片若干。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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