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今日春分｜香椿香了春

　　母亲栽下的香椿长成了高大的香椿树。她老了，依然念念不忘爱吃香椿的我们。

　　前几年，母亲知道我们几个爱吃香椿芽，她在园子的周边密密地栽种了那种有着殷红殷红嫩芽的红香椿。每至春分时节，一株株香椿树开始发芽儿，过不了多久，那肥厚的芽苞放出了几片紫红叶子，和煦的风里吹来那股浓郁的香气，诱我乡愁如蜜。

　　香椿为楝科，落叶乔木，被称为“树上的蔬菜”，国人食用香椿久已成习，汉代就遍布大江南北，至唐宋食椿更盛，曾与荔枝一起作为南北两大贡品，深受皇上及宫廷贵人的喜爱。宋代苏颂编著的《图经本草》载：“椿木实而叶香，可啖。”金元之际的元好问有“溪童相对采椿芽，指似阳坡说种瓜”之句，描绘了春天蓬头小儿在溪边采摘香椿的情景，想来老先生也是爱吃香椿头的。清代才子也是大吃货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对香椿赞不绝口：“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晚清文人康有为对香椿更是钟爱有加，专门写有一首《咏香椿》，诗曰：“山珍梗肥身无花，叶娇枝嫩多杈芽。长春不老汉王愿，食之竟月香齿颊。”现代作家、美食家汪曾祺对香椿更痴迷，他称“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香椿芽是农家的美味，老话说：“门前一株椿，春菜常不断。”沐浴夜露晨风，在明媚的春光里，那一丛丛殷红的椿芽儿肥厚鲜嫩，像晶莹剔透的红玛瑙，散发出缕缕浓郁的香气。这茬儿刚摘下不久，另一茬儿又冒出了红殷殷的芽苞，抽发出片片鲜亮的嫩叶，一茬接着一茬可以吃到夏秋。民间有“雨前椿芽嫩无丝”之说，是指谷雨前后的香椿芽如苏州丝绸般滑嫩，吃到嘴里，那缕缕的香、丝丝的甜在舌尖上萦绕。若是到了夏季，香椿植物纤维增多，那种鲜嫩滑爽之感就淡了。所以，母亲常说：“赶紧儿趁着季节，掐上几把香椿芽晾晒，干爽后收藏起来，冬天里照样品到椿芽的美味儿。”

　　香椿芽的吃法有好多种，最简单的就是凉拌豆腐和香椿炒鸡蛋，这两样是农家餐桌上的当季菜。而我最爱吃的，就是鲜嫩嫩、醇香香的生香椿。这时节蒜薹刚刚下来，嫩、脆、甜，还有鲜黄鲫鱼，煎至外焦内嫩，还有我们鲁南这地方的春季小咸菜，喷香香、清爽爽。把这几样鲜物儿依次卷进一张绵软耐口的煎饼卷里，大快朵颐，啧啧，那是多么美气的滋味啊！

　　母亲用香椿芽做的美味多，我记得最好吃的莫过于香椿春卷儿，那也是日子好起来之后才做的。她到东园子里采摘来刚放三五片叶子的红芽香椿，清洗干净切细，再把猪肉精肉加料剁碎，入锅做成臊子，与发泡好的木耳、地瓜粉条，还有豆腐块、鸡蛋皮一起拌成馅儿，用一小张刚烙制的煎饼把馅儿卷进来，卷成有角有棱的卷儿，然后放到小鏊子上摊，摊成两面焦黄黄、内里酥软软的春卷儿。那味儿热切香醇鲜爽，我有时梦里都念想着呢。

　　母亲每年春天都要把椿芽摘下来洗净，整棵儿放进一面陶瓷盆里，撒上小盐反复揉搓，三五天就成了。把盐渍椿芽切细，撒上新蒜末，那香味儿更浓更爽，仿佛整个春天的味儿都入了进来。

　　现今，母亲栽下的香椿都长高了，成了高高大大的香椿树。母亲却老了，老成了院子角落那盘低矮斑驳的老石磨。可她依然念念不忘爱吃香椿的我们，每到清明前后，她都要用一根竹竿绑上镰刀，从高处采摘一蓬蓬椿芽，分成包儿，或辗转让人捎去，或打电话让我们回老家拿。品着老家香椿的美味，忽想起“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这句唐诗，呵呵，满头白发的老母亲多像故乡那株历久弥香的老椿树啊！（刘琪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