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弄堂井底“救”西瓜

　　虹口区17街坊的旧区改造临近尾声，我最后一次回到老屋，回忆起了小时候的暑假。

　　老房子的夏天，我的脑海里始终留存着一只失而复得的“冰镇西瓜”，它就是依靠了几位邻居的一齐帮忙才被“救”回来的。

　　在我家弄堂底有一口老井。每年夏天的时候，它的用场特别大。除了洗刷冲凉外，住过石库门的人都知道，弄堂里的井还有一个特殊用处，那就是用它来“冰镇”西瓜。所谓“冰镇”，就是把西瓜放在铅桶里，然后吊上绳索，放到井底里浸着，等到傍晚时候，就能吊上来切开来吃了。经井水“冰镇”过的西瓜，会爽口好吃许多。

　　有一年暑假，天气特别炎热。母亲上班前将一只西瓜垂吊到了井里，说好晚上回来后开了吃。那时候的孩子放暑假就是放假了，作业不多，也没有补习班，只能在家闲着。因为这天有个“冰镇西瓜”的牵念，我似乎就有了点事干，每隔一会就到井边去看看那瓜，摇摇垂下去的绳索，巴望着晚上快点到来。当我第N次地去井边看，摇绳索时，手腕抖动得大了点，井底的铅桶晃了一下，装在里面的西瓜“噗通”一声跌了出来，滑进了井底。我顿时吓住了——完了！一家人巴望一整天的美味没了！我急得大哭起来，跑回家向外婆哭诉。外婆也紧张起来，在当时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西瓜虽然称不上奢侈品，但对收入不高的老百姓来说，那也可是“老价钿”的了！外婆顾不上怪我，赶紧拄着拐杖下楼直奔井边。

　　我们的动静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他们纷纷出门来看究竟。对面的杜叔叔、隔壁的杨阿婆、杨叔叔等人来到了井边，呼啦啦就把小小的井给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人从家里拿来两根晾衣杆，想把沉在井底的西瓜夹回到铅桶里，可夹来夹去总是滑脱。杨叔叔提出，得向他的一位木匠朋友借把长梯子来，放到水下去，人爬下去，才能捞起西瓜。不过，那位木匠住在两站路外，靠他一个人没法搬回来。那个年代的人真是实在啊，马上就有两三个壮小伙自告奋勇去搬梯子。杨叔叔就带了两个人，冒着酷暑，当即奔赴几里外的木匠家去。等了半晌，一行三人终于扛着长梯子回来。杨叔叔顾不得歇一口气，马上把梯子慢慢放进井里，随即打着赤膊，赤着双脚爬了下去。留在井口的我们，趴在井边围成了一个圈，紧张地盯着他的身影，大气都不喘一下。当看到杨叔叔摸着西瓜，举起它的时候，我们一齐发出了欢呼声，像是看到一位英雄举着胜利的旗帜。那份欢喜真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当天晚上，母亲把这只失而复得的西瓜切成了许多片，带着我挨家挨户地分送给邻居。等到全部送完，西瓜只剩下薄薄的三四片了，我只尝到了其中一小片。虽然从来没有吃得这么少，可我觉得吃到嘴里的这一小片，特别的甜，特别的“沙”，一直甜到了心里。（张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