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日日是好日

　　日本演员树木希林接拍的最后一部电影是《日日是好日》。“日日是好日”看似简单，却是难解的五字真谛。

图说：《日日是好日》剧照

　　树木希林在2018年过世了，享年75岁。她拍过不少电影，所演的每个角色都非常到位，近年的《我的母亲手记》《小偷家族》，更令人觉得她是一位演技精湛、敬业的演员。至于她的爱情与婚姻生活在迷离中富有传奇色彩，为她不平凡的演艺人生增添了更多不平凡，人生如戏，戏若人生，大抵从她的一生可以印证。

　　晚年的她罹患癌症，然她的演艺生命依然坚韧，还接拍了大森立嗣执导的《日日是好日》，最终这出电影却成了她的遗作。电影拍摄时，树木希林身上的癌细胞已转移布满全身骨骼，身心都遭受前所未有的痛苦，但她饰演的茶道老师——武田，依然优雅祥和，举手投足间触动人心。

　　电影中黑木华饰典子，多部未华子饰表姊美智子。她们一起到茶道教室学习日本茶道，武田老师透过四季不同的茶道井然有序的每一个步骤，在不断严谨要求重复练习的动作中，教她们从形到心地去领略茶道的精神，“不要去思考，用身体去记住”，才能达到物我两忘，“不风流处也风流”，因为风流气质具有打破常规、脱离形式的妙趣，但在打破之前，必须先把规距和形式练好。赵州和尚的“放下着”，是要人把“没有什么”的心都一并抛弃，五蕴皆空，“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不为任何事物所感染，断一切的执着和烦恼，自然能茶禅一味。

图说：日本茶道用具

　　武田老师还要她们对待每一次茶会，都要有“一期一会”的心，在每次相逢相会的时候，就“当作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用心对待。”人生无常，会者定离，似乎是不可避免的，千利休曾说：“茶会是一期一会，就像主人与客人的相会一样，今日的聚会，他日不再，因此也可以说是我一生一会。”其实在人生旅途中，如果彼此都能本此初心，真挚相待，即使不再相会，也可以了无遗憾。

　　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雨天听雨，调动五感，投入感受那一瞬间，雪天赏雪，夏天感受暑热，冬天体悟刺骨寒风……”典子经历过工作、爱情的挫折，加上父亲的突然去世，使她明白“生命就像樱花一样转眼即逝”，无论什么样的日子，只要尽情玩味其中就好，“日日是好日”表面看似这么简单却又难解的五字真谛。

　　“日日是好日”是唐末五代云门文偃禅师一日坐堂说法，问弟子：“我不问你们十五日以前如何，我只问你们十五日以后要如何？”云门禅师见无人答话，便自己回答说：“日日是好日。”语见碧岩录第六则：“云门垂语云：‘十五日已前不问汝，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自代云：‘日日是好日。’”而这“日日是好日”并非指“每天都能过着无灾无难，心想事成的好日子。”我读过松原泰道所著的《禅语百选》，其中他也曾解释过这一句禅话，我觉得最能得其真义，他说：“要舍弃今天是好日子或坏日子的观念，对天气和季节也一样，不能有自我中心的想法，要在环境里创造美的、真的东西。吉川英治说：‘晴天时，则爱晴；雨天时，则爱雨；有乐趣时，则快乐；没有乐趣时，也快乐。’”

图说：作者题写的“日日是好日”

　　日本茶圣千利休的孙子千宗旦，在不审庵北面新建了一间茶室，约了大德寺清岩和尚到来，希望请他为茶室命名，因久候不至，遂留下一信要弟子转交清岩和尚，言因临时有事要外出，期明日再见。后来清岩和尚来到茶室见信后留下八个字便离开。千宗旦回来看到“懈怠比丘，不期明日”——我是个怠惰的和尚，明天的事，我哪里知道。千宗旦心中愧疚，便即到大德寺谢罪：今日今日，尚未结束，明日生命，不可置喙。意思是今日的因缘稍纵即逝，应及时把握当下，何必等到明天呢？于是他把茶室命名为“今日庵”，也成了他的别号，作为对自己的警诫。

　　其实我们能拥有的时间，就只有“即今”罢了，因此“现在”这一刻，我们如果好好掌握，珍惜当下，随遇而安，境自能随心而转，如此，不管风雨晦晴，都能适于心，自是日日是好日。（叶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