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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 | 春食一口香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周芳     编辑:赵美     2020-03-29 07:00 | |

  春天,舅妈家的后院有三宝,“水芹”“荠菜”和“马兰头”。立春后,野水芹嚼之无渣,荠菜香味正浓,怎么吃,都逃不脱原野的香味。今春,因为无法去舅妈家采挖,表弟开车送点水芹和荠菜到小区门口,远远放下便走了。虽然趣味减半,终于不负“春食鲜”这个仪式感。

  春天的野菜中,马兰头是我的大爱。苏轼用“蓼茸蒿笋试春盘”,我却认为“春天美味在马兰”。

  舅家的马兰头只要一场雨就能看到长,而且是一窝一窝地挨挨挤挤,色碧棵小,翻开,茎是红色的,这是与大棚种植的马兰头不同的。“最爱江南好,春来绿一丛。”我们江北的马兰头却要等到暮春,清明节前后才是最蓬旺、鲜嫩。水芹菜可以用镰刀割,荠菜可以用铁铲挖,马兰头只能用剪刀一棵一棵地从茎部剪断。舅妈说,留下根,来年才会再发。因为马兰头是野生的,东一片、西一丛,还得一棵棵拨开剪,很是考验人的耐心。不过,剪着剪着,泥土的香味,草汁的香味,就会慢慢地飘入鼻翼,顿时有种四野清新之感,这一年才能闻到一次的气息,忍不住是吸了又吸。

  汪曾祺先生说过,马兰头等野菜用开水焯过,加酱油、醋、香油凉拌,这才是“吃春天”的样子,我却不赞同。马兰头有格调、有颜值,味清香,此类野菜最忌重油香色,更何况是香油。

  野菜吃它原本的味道才不负欢喜一场。锅中烧水,滴几滴油,少许盐,将马兰头焯水,这样能保证马兰头的颜色依然爽绿,去苦涩。然后立即投到凉开水中浸泡几分钟,再攥干水分,切碎,略放点盐、蒜末、红椒在菜头,锅中再将菜油烧热,倒入菜中,“刺啦——”一声,菜香、蒜香瞬间激出,拌匀即可。有时,兴致上来,也会将切碎的马兰头装入碟中,抟成宝塔状,放上作料,淋热油,再将菜推倒重拌——从剪、摘、洗、做,最后到吃,静下心来专注于某一件事时,世间再多的聒噪都奈何不了我了。

  吃马兰头,得静心“品”,切勿囫囵咽下。刚入口时,仍有一种苦味,口感略麻,但嚼着嚼着一股清野的香味散开来,而且越来越浓郁。挤过水的马兰头很有嚼劲,它得在口中多停留一会才能得其真味,那种香味不似水芹的药香,也不是荠菜的土腥味,它保留着草本的清香,又杂合着一些野气,世间再没有比拟的了。有时,我甚至连蒜末都不放,仅少许油盐,一小碟马兰头便嚼出了田间地头的春意。

  在饭店,最常见的就是马兰头拌干丁或炒鸡蛋,毕竟大厨们不像我,有个留着一片野生马兰头的舅妈,每年春天都能剪回一大袋,可以不添加任何配菜地奢侈地吃上几顿。最近,倒是听说马兰头能和蘑菇搭配着炒。蘑菇先用油干煸,再倒入焯过切碎的马兰头,据说奇香无比。蘑菇与马兰头,一个甘甜醇厚,一个浓酽狂野,这各有性子的两物是春兰秋菊还是此消彼长?我想象不出。表弟在微信里说:“马兰头开始冒芽了,希望疫情早结束,你亲自来摘。”

  窗外,春阳和熙,我满心期待着那一天。(周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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