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老于卖菜

　　老于年过花甲，年轻时是生产队里的农活好手。退休了没啥其他嗜好，到规定日子就到银行门口排队，退休金在手里过一遍才觉得心安。有人说这又何必呢？“老人说的，要落袋为安。”老于回答得理直气壮。另一个爱好就是每天早上往自行车两个筐里放些自家菜地摘的新鲜蔬菜，到农贸市场的指定摊位蹲半天。“老于菜好”已在附近几个小区的老阿姨中有了口碑效应。

　　现在做买卖大多是“扫码支付”，“滴”一下银货两讫，尤其在“疫情”期间不用点钞票找钞票，减少交叉感染的风险。但老于总是不太乐意，看到年轻的经过也不爱招呼，经常把支付宝、微信的“支付码”揣口袋里；遇到付现金的满脸微笑，遇到扫码的就在口袋里掏来掏去地掏半天，经常有人等得不耐烦扭头到别的摊位去了。边上几个摆摊的好心提醒他：“把那个码放前面，人家方便，生意也做得快一点。”老于眼一睁闷声闷气地说：“晓得点啥？‘支付宝’是儿子的，‘微信’是女儿的；现钞才是我的。”几个老伙伴也就不响了。所以老于收摊总是最晚的，常常要到中午了，才能看到他骑车离开的身影。

　　过段时间有人发现老于把收钱码放前面了，就是那码很难刷成功，于是兜里有现钱的就赶快掏钱，生意稍稍好点收摊时间也早了一些。别人问他怎么回事？老于悄声地说：“小孙女用做作业的修正液在那个码上涂了几下，所以……还是她贴心。”说完便得意地笑着。

　　也有人给他支招“我帮你弄一个，又不难的”，但老于苦着脸，“弄过了，还要绑啥信用卡，太烦了。过一歇又忘了。”别人又说：“现在是网络社会了，卡里的钱、网里的钱都是你的钱。回去跟儿子女儿说，他们这是‘数字啃老’。”老于脖子一拧：“落袋为安，懂？”别人只能摇摇头离去。过几天老于又笑嘻嘻地站在摊位前，热情地吆喝。别人惊奇，“有自己的码了？”他说电视机里讲不能拒绝使用现钞，我要现钞他不给就是犯规；别人说那人家根本不来买，你怎么办？老于胸有成竹地拿出一把葱，“刷码的”抽出一根葱，“付现钞的”扒拉出一丛葱；这下轮到别人一脸呆懵了。

　　有天有位小伙子挑了一堆菜，掏出手机一看“没电了！”愁眉苦脸，“回去被老婆骂死。”老于说：“认识你的，就住在这小区。早上7点55分带小孩从这经过，下午3点半接小孩回家。菜先拿去，明天带现金来。”小伙子千恩万谢地离开，边上的人打趣说：“想不到你还会最先进的‘刷脸消费’。”老于笃悠悠地说，手机刷码是“只认码不认人”，收现钞是“只认钞票不认人”，要想生意做得好就要“既认钱又认人”，有机会帮帮人家，人家会把那份心思放到你的袋袋里。你们看好，帮这小伙子这一次，以后到我这里就要买得多点了，还会带好现钞来。别人听了一起点头。（陈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