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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历险记

来源:     作者:周建     编辑:徐婉青     2022-01-11 16:53 | |

冬天一到,就会想到曾经经历的严冬。

上世纪60年代末,我在黑龙江大兴安岭一个偏僻的小山村插队落户。大兴安岭的冬季,天寒地冻,冰天雪地,零下四五十摄氏度。向远处眺望,皑皑白雪银光耀眼,山上持续不断地升腾起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白蒙蒙的一缕缕寒气。持续低温使得空气中的水汽直接凝华,当地人把这种天气形象地称为“冷到冒白烟了”。一桶水通过轱辘从井下摇上来,一不小心从桶里溅出的水花,滴到鞋子、裤腿上就是冰点。泼出门外一盆温热的洗脸水,撒到地面上,见到的就是滑溜溜的一地冰。

在这样的天气里,即使厚厚的棉袄、棉裤、棉帽、棉鞋、棉手套全副武装穿戴整齐,在室外不一会儿,棉帽结上霜,胡子和鬓角都染上白霜,男人个个像小老头;女人露在外面的头发也染白了,就连睫毛上都结了冰晶,如同老太太;耳朵最经不起冻,必须用棉帽子捂得严严实实;鼻子冻得酸溜溜,若鼻尖发白,必定冻伤了;赤手抓铁器,两者将牢牢粘住,难解难分;双脚如同两块冰砣,手指被冻成了红通通的似胡罗卜,麻木不听唤,而且特容易冻伤起泡。

不要以为冷成这样就无需外出干活,事实恰恰相反,不仅要干,而且干得更欢。那时上山伐木是生产队冬季副业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在冰冻三尺的低温下只有不停地干活,才能保存体内仅存的温度,否则很快被冻僵。

那是一个雪虐风饕的冬天,我们在深山老林中放树,两人一组,手持双人长锯,跪在雪地上干活。尽管低温,由于不停地进行着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不一会儿我身体开始冒汗,头上的棉帽子已戴不住了,一时兴起,随手将帽子扔往一边,心无旁骛努力干活。收工时戴上帽子,拉下帽耳,感觉从未有过的怪异,随手一摸耳朵,手感不同寻常:触碰到两片硬邦邦之物,毫无知觉。心中咯噔一下,嘟囔了一句“坏了”,不祥之感顷刻降临,吓得六神无主。此耳非我耳,已完全麻木,冻成了“木耳”。联想起老乡曾说起过当地有人冻掉耳朵之事,更是不知所措。

同伴急搬救兵,老乡随即而来,慢慢轻揉双耳,用雪反复擦拭,估摸半小时后,耳朵渐渐产生了知觉,血液流通逐步恢复正常。我跟随老乡进入室内,耳朵虽恢复知觉,但火辣辣的痛却不依不饶地缠绕着。我极力忍受着阵阵钻心的痛,忧心忡忡地问老乡耳朵能否保住,其回答不置可否,令我如坐针毡。冻掉耳朵的恐惧,无时无刻地摧残着我,使我精神崩溃,比皮肉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彻夜未眠。

次日摸摸双耳,依然完好无损地长在脸颊两旁,顿时心情大好。只是双耳鼓起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水泡,胀鼓鼓地肿了起来,一对耳朵整整大了一圈。疼痛与我形影不离,日夜相伴左右,那些日子真是在煎熬中度日如年。许久,水泡慢慢瘪下,死皮渐渐结疥脱落,一个月后新皮才缓缓长成。

事后老乡告诉我:“在极寒冷的户外干活,耳朵没有任何防护,耳廓由于长时间缺血、缺氧发生干性坏死,耳朵真的会冻到缺损或一碰就掉。必须先用雪慢慢搓、轻轻揉,在摩擦中缓慢地产生热量,促使冻僵的耳朵血液循环趋向正常,才能慢慢缓过来。如果不解冻直接进入温暖室内,因室内外温差过大,很可能这双耳朵就报废了。”闻言大惊失色,又是后怕,连连道谢。

此后,脑海中也时常会出现冻耳朵这毛骨悚然的一幕,挥之不去,不寒而栗。好在过程痛苦,结果却是完美,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此乃不幸中大幸!岁月流逝,至今回忆起那段刻骨铭心的可怕经历,仍心有余悸。(周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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