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中带韧，法包日常不平常

最近因为棍包涨价，法国民生稍有不宁。央视财经报道，法棍面包的价格在过去20年里只上涨了0.23欧元，目前平均售价是0.89欧元一根。预计到今年年底，法棍面包的平均价格将突破1欧元大关。涨价幅度似乎不大，但对法国日常生活却影响极大。法国人对面包的认真程度，到了要立法的地步。1919年，法国国会通过“法国面包法案”，规定法国面包只能以水、盐和面粉制造，不能加入任何人工酵母和化学添加剂。1993年修订案更限定，只有“一条龙”生产，以全人手方式发酵、搓面团和烤焗，才有资格称“自制面包”（pain maison）。很多人笑话法国棍包硬邦邦咬不动只能拿来打架，而我却在此间找到了另一种青春乡愁。

中国人随遇而安，四海为家，但对故乡最为执着的也许是肠胃。客居他乡美食再好，最终还是要去唐人街吃碗粥粉面饭。所以常有人说“I have a Chinese stomach（我有个中国胃）”。但对我来说，安抚肠胃的不仅是粥粉面饭，还有法国面包。这种肠胃的乡愁，应该是在法国留学时候养成的。当年日子还是过得蛮节省的。虽然拿着国家奖学金，但也不能天天大吃大喝。还记得硕士班上有个男同学，天天就是在宿舍打火锅，听起来好像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其实是因为他懒得刷锅洗碗，每天都是同一锅汤底，把肉菜面条等往里一扔就算是一顿。所以他邀请吃饭的时候，我们都要三思而后行，知道后续节目定然是帮他洗刷。对于我来说，最简单的一顿，就是买一根棍子面包，配上几颗盐水浸橄榄，抹点芝士，吃些水果蔬菜，也就是营养丰富的一顿。如果想放松一下，就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棍子面包，当年大概也就是0.7欧元左右，盐水橄榄超市里面买的话一瓶也就一两欧元，我最喜欢的山羊奶芝士可能会稍微贵一点，如果要省可以换另外一种抹酱，比如说法式芥末、果酱、黄油等。水果蔬菜那些就更加好吃不贵了。罗讷河谷本来就盛产红酒，一支新酒博若莱（Beaujolais）价格也就是两欧。实在馋吃肉了，那就切一片里昂干肉肠（saucisson sec）配上。年轻人牙好胃好，吃嘛嘛香，这一顿下来，不仅营养均衡，合计可能还比涮火锅还便宜，更妙的是连碗都不用刷。当年最难忘的经历，就是冬夜凌晨四点跑到面包房等开门，买一根当天头炉烤出来的棍子面包，拿在手里热乎焦脆，麦香扑鼻。面包师傅还特意提醒我要侧耳倾听棕焦面皮噼啪作响，因为这是“会唱歌的面包”（le pain qui chant）。的确，面食做得好，俨然是有自己的生命与意志，和饕餮吃客，甚至会相见甚欢。有一间近年在法国颇为成功的连锁中国面店，名字正叫做Les Pates Vivantes（活着的面条），咬嚼吞咽的不仅是滑溜的面条，还有活蹦乱跳的生命力。

本地有一间很好的连锁法式面包店，名字叫做Le Pain Quotidien，直译过来，就是“日常面包”的意思。但几间店都开在高档商住地带，装潢欧风格调，价格不算日常。前天去吃了一个招牌早餐，一玻璃杯鲜橙汁、一圆碗咖啡、一篮子四片不同质地的法包加一个羊角包，两种不同的抹酱，加起来价钱折合下来也要十多欧元了。但偷得浮生半日，一边嚼着脆中带韧的法包，一边回味当年穷学生无忧无虑的生活，感恩现在自己牙口胃口还算不错，倒也是值得。（黄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