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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会|外婆家的芦粟糖

       小时候我最怕的是吃麦饭,芒种一过,崇明农村家家户户散发出新麦饭的清香。

      现代人视这“五谷杂粮”为保健食品,可我当时是噬不进喉呀。母亲说:“麦饭要盛在饭篮里冷一冷,冷的麦饭好上口。”可我总有一种戳嘴的感觉。开饭时,母亲从石阶上咸瓜钵头里拣几条生咸瓜,把咸虫和酱勒掉,去门前沟浜里水桥上洗净,然后撕成块放在碗里,这就是我们的下饭菜了。等我们盛好饭,用新鲜冷井水泡好,母亲才从橱子里拿出一个瓷盖碗,把里面赤红色厚粥般稠绵绵像烂糖鸡污(一种拉稀的鸡粪)般的芦粟糖用筷子挑出,一筷筷分到我和弟妹们碗里。经过筷子搅和,一碗井水糖搅饭就制成了。我便连汤带水吞一口后,再把那桌上碗中青绿带微黄似翡翠般的生咸瓜挟一块,送进口中与糖搅饭同嚼,一嘴香脆甜润的感觉,不知不觉中两碗麦饭就下了肚。当初,我们就这样靠芦粟糖让难下噬的麦饭变成美食。

      这芦粟糖是外婆家给的。外婆家每年都种半亩多的晚芦粟,八九月,田里的芦粟穗开始变黑时,外婆就规划收割制糖了。那时我总懒在外婆家,每天吃芦粟,吃得肚子一动,里边芦粟汁就咯笃咯笃地响。外婆家的芦粟田非常壮观,30来米一行有数十行,芦粟三米多高,根有热水瓶塞子那么粗,成熟时叶子青里带黄,那芦粟壳和皮带着微黄色,外婆说这叫“黄壳芦粟”,是口感最好的品种,汁多、新鲜、甜头足。微风吹过,茎摇穗摆,叶片起舞,一片沙沙声里送出阵阵诱人的甜香味。

      收割制糖时,随着外公手中镰刀斩根的啪啪响,外婆将一捆捆割倒的芦粟扛着往院子里堆,我和舅妈则忙着杀穗头、修叶、剥壳,当院子里堆了一定数量后,外公便开始安装轧机了。他把一个轧车墩木框,用水洗除灰尘后平放在地上,然后用两根上面有上下两个圆眼,下面有一个雄榫头的扁木柱,插在墩子上左右两边中间雌榫里固定,再在扁木柱上端的眼子里按上一头带齿轮的二根轧辊。在下面轧辊的另一头的装上摇柄,然后在轧辊轴头上抹点食油,这样就装好了。外婆就在轧辊下面的地上放上一个干净的大脸盆。一切就绪,外公会说,开始了。于是我拿一个榔头,把剥得光光的芦粟的根头敲扁,然后塞进两个轧辊之间缝中,随着外公摇转轧棍,芦粟在我的手中徐徐填进去,芦粟汁就会被挤轧出来,滴进脸盆里。当滴满一脸盆时就停车吃中饭。一般是上午轧汁下午开锅煎糖,等第二天再做。外婆说,现轧现煎保证新鲜不变质。

      吃完中饭。外公把一脸盆芦粟汁倒进灶头尺八锅里,先由外婆点火,然后交给我烧,起初是大火烧,到一定温度,那锅子里本来青黄色芦粟汁渐渐发暗红色时,外婆就要我压制火头,要慢火煎,外婆则用长柄铲刀,不断地在锅子里翻拌。大概一个小时下来,一锅子芦粟汁在不停的噗噗汽泡声中变稠了,这时鲜甜的香味飘满厨房,等浓缩到厚粥似的时候,外婆开始叫停火,稍冷之后使用铲刀把这亮光光、黏糊糊的芦粟糖装进了盖碗里,外婆会对我说,这一盖碗等回儿就让你带回家去。

      锅子铲干净后,外婆还会放点水进去,铲子不停地捣铲,这清理锅子的水就是糖水,盛在碗里,我忍不住馋会喝几口,有点焦香味,真是鲜甜可口提神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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