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鲁南乡下忙飘香

我的老家在鲁南乡下，跨进腊月的门槛儿，家乡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上过了年坟，祭了祖、辞了灶神，庄户人家就开始忙年了。

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飘散出来的炸年货的香味，总让少小的我垂涎欲滴。剁了风脆脆的萝卜馅儿，加了喷香香的果子油，掺了粘稠稠的糯米面搅匀，一块一块放入油锅里刺啦啦炸过，一个个黄盈盈、脆酥酥的素丸子就捞出来了，那股子香味儿使得嘴里寡淡的我们这些小孩子连连嗅着小狗鼻子。除此之外，乡人还要炸鱼，就是用那种小银鱼、青窜条子炸成的干货；还要炸千子，这是最美不过的吃食，用豆油皮子制成的卷儿，卷上肉馅儿入锅煎炸而成；还要炸馓子，炸馓子的香气飘得最远，一直飘进我孩提时的梦里。记得村南有家馓子铺，每年都要早早炸上高高一层馓子卖，学校在其对面，我们这些馋孩子呀，是近水楼台先得“味”，吸溜着鼻子，那一副副馋相可想而知了。

大约到了腊月二十五六，家家还要做上一桌白豆腐。我喜欢看刚点出的豆脑儿的色气，白花花、晶亮亮的，漾在淡黄色的浆水里，缕缕诱人的豆香随着袅袅而起的雾气飘散开来，呵呵，地道的庄户味儿。还有“三汁儿”粥也是很美的，把豆渣加水再揉几遍出来的汁儿，用大米、豇豆及杂粮等煎锅煮成，味儿润滑爽口、醇香筋道，喝几碗入肚热切、滋润着呢。

每至年关，最能体现年味的就是烀猪头。不少户家早早开始“磨刀霍霍向猪羊”了，小小村落到处弥散着熏猪头、烤猪蹄的松香味儿。烀猪头需用干烈烈的木炭火烀上大半天，然后再用余烬焖上一两个时辰。一家烀猪头，相邻的几家都能嗅到那股浓郁的香味儿。烀猪头的户家多数还要制作猪头冻，除夕品酒守岁或者正月里来了贵客，猪头冻可是下酒的名菜呢。火候差不多时，把事先泡胀的上好黄豆加进去，以温火慢悠悠烀煮，再加上适量蜂蜜上色，撤火后还要再焖一阵儿。烀好后，把红亮亮、香喷喷的猪头肉捞出锅，留下粘稠的肉汁和黄澄澄的大豆，置于户外冷冻。冻好的猪头冻晶莹剔透一整块儿，亮晶晶的黄豆粒儿如珍珠似的镶嵌其间，猪头冻切成小块入盘，宛若一块块玛瑙石让人赏心悦目。淋上小磨香油，以三两段香菜相配，食之醇香爽口，绝对是味蕾的一大享受。当然，也有的人家喜欢制作猪蹄冻、牛蹄冻，吃起来比猪头冻耐口，越嚼越香，总让人品之不尽。

乡间的年味还体现在蒸年糕上。年糕有黄、白两色，象征金银，年糕又称“年年糕”，与“年年高”谐音，寓意生活一年比一年好，有诗这样赞道:“年糕寓意好运深，白色如银黄色金。年岁盼高时时利，虔诚默祝望财临”。做年糕费时费工，要经过淘米、碾面、调糕、打糕等工序，最后是大火蒸糕。蒸好的糕稍凉，搁到面板上，用手拍打到厚度合适时，再切成长方块，摁上红枣即成。儿时最贪恋的就是“油炸糕”，刚出锅的糕焦黄油亮，蘸着红糖吃，筋道道、香甜甜的，也特别耐牙口，故有“糖炒炒，油爆爆，吃得嘴角起泡泡”的童谣。过了年，“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也吃糕，不过听老人讲，这天吃糕要蒸着吃，不能煎炸着吃，以防伤了龙爪……（ 刘琪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