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紧握的双手

记得第一次牵妻子手的时候，我蓦然间有种亲切的感觉。那手不是“纤纤玉指”，没有同龄女孩用昂贵护手霜搽出的光滑细嫩，手心分明有些毛糙，显然是经常洗衣物、做家务的缘故。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双一辈子浸泡在生活的琐屑里粗糙而皴裂的手。

我是上海浦西人，虽说是“城里人”，我从小的生长环境实在不能算优渥。早在我懂事前，生父就离开我重组新家去了，五岁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上世纪70年代，夫妻离异极少，在同学、同龄人中，像我这样的单亲孩子几乎绝无仅有。那时候我们的日子过得相当窘迫：老屋局促脏乱，生活简陋，母亲期盼的“洗热水澡，用抽水马桶”遥不可及。没有祖荫，也无爹可拼，我只有靠自己的手来改变。当同龄人泡酒吧玩蹦迪，我每每在深夜一手拿面包，一手执书苦读。当楼下的表兄与“麻友们”高声嚷嚷时，我耳塞棉花球，趴在床板上一字字地写稿。天道酬勤，长年发奋下，我以技校学历考入了成人大学，从基层岗位擢升到办公室职务，成为一家央企内有名的“秀才”。我在写作路上苦苦跋涉，获得了不少成果。也因为写作，我结缘了一份爱，而爱的方向，来自于浦东这片充满神奇的土地。

浦东无疑是一个可以靠勤奋来圆梦的地方。我妻子的祖辈都是农民，妻子继承了父母亲勤奋果敢的基因，一直没有停下奋斗的步伐。她从中专出来后，边工作边学习，不仅在学业上取得了成就，考出了本科学历，在事业上也一路攀升，令人刮目。她把自己制定的一个个目标付诸行动，积小胜为大胜，终于成为今天一家创业公司的总监。结婚十年来，妻子的每一次进步，在我眼里，都不是偶然的，皆是好学和奋斗的必然结果。妻子的外柔内刚，在与我携手共创家庭生活的过程中也展露出来。她顶受压力，与我这个浦西老城区的“穷二代”成婚，白手起家，一路走来，全靠自己去努力，去奋斗。

十五年前，我们贷款买下了第一套浦东婚房，建立了爱巢。由于婚房靠近外环，地处僻远，使得我们这对“双独子女”，遽然与父母“断乳”，生活上彻底独立。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有手，有甘于吃苦的决心！我们硬是撑了下来。婚后6年，儿子呱呱坠地，这时候我们开始实施“战略转移”，在岳父母“一碗汤”的距离购置了新居室，搬了过去，而首套婚房则让我母亲居住。母亲终于得以搬离比她岁数还老的屋子，在浦东圆了“洗热水澡，用抽水马桶”的梦。这本是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却是作为儿子的我付出了超过常人几倍的努力才换来的！接下来，我们还得为孩子的学业着想，又进行了两次置换和搬迁。就这样，几年间，我们由原先的浦东外环，一再“北上”，跃进中环，重回浦西内环，生活质量持续得以升级和改善。

周日的早上，蓝天白云，万里无尘。妻子挽着我的手，我牵着儿子的手，一家人走在江岸边。妻子的手，比我初识时更毛糙了。而另一边儿子的手，却是那么的嫩滑纤小。我想到了过去，想到了40多年前，曾经有双和我儿子同样纤小的手，牵在一个男人的手里，感受过片刻的温暖，然后，它们就分开了，再也没有握在一道。

情不自禁地，我更用力地拉住了一旁的妻子和儿子。我生命里的左手和右手，让我们一起紧握，去奋斗出更多的幸福！（张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