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满了父母恩、手足情的老屋

　　给父母上了坟后，弟妹们说，去坡下的老屋看看吧。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这些年，弟妹们陆续在外面安家置业，年迈多病的母亲也随五弟一家，在城里的新居生活，乡下这几间老屋就一直空关着。虽离别多年，这几间老屋却时常在梦里出现。

　　临时赶来的二嫂，摸索半天终于找到大门钥匙，“咣当”一声推开，惊飞了那在雪松和桂树上栖息的鸟儿。久无人住的小院，墙角砖缝竟长出一簇簇杂草，随处可见垃圾与杂物。弟妹们站在庭院里，四处张望，仿佛进入一个陌生的院落。

　　终归是珍藏着我们情感的地方，如同见着自己儿时曾经睡过的摇篮，片刻唏嘘过后，大家很快便寻找到了岁月的印迹。

　　推门进入南面的那间老屋，这是母亲曾经住过的。那些年，每次回乡探亲也总是第一个进这间老屋。母亲晚年患脑血栓，腿脚不利索，多半时间在这间老屋里，或坐或躺。见我们进了屋子，颤颤巍巍地拉着我们手在床沿上坐下，用浑浊的双眼，从头到脚不住地抚摸着，一会儿泪水就流下来……眼前，这老屋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床架了。

　　“我们坐一会吧。”我说，弟妹们齐齐在母亲的床架上坐下，感觉母亲还在，就躺在床上，她高兴地与我们说着话，挨个问我们，工作好吗，与同事相处好不好，冷不冷，饿不饿。暮然，妹妹发现，床头柜上有一本电话号码本，上面记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手机、家庭及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这些个号码是母亲让弟妹记下放在她身边的。据说她常拿在手里看看，看着这电话号码就像看到了在远方工作的一个个儿女。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在远方母心相随，儿女永远是父母最深情的牵挂。

　　北面那几间老屋，如今，蜘蛛已在屋角安营扎寨了。扯去蜘蛛网，走进东头那间老屋，凛冽的寒风从破碎了一块玻璃的窗子钻进来。这间老屋是我每年回乡的住房。头一回得知我从上海回来过年，父母怕我晚上睡觉受凉，特地做了一床厚厚的棉花絮被子。“还是棉花被子盖了暖和，又松软。”父亲说，“这棉花，是你妈妈一把一把挑拣出来，请了有名的棉花匠弹出来的。”我每次回来前，父亲都要把那床棉被，扛出来在太阳下晒了又晒，晚上钻进被窝，宛如儿时躺在父母的怀抱里，幸福地进入梦乡。

　　厨房间的灶台上已落了厚厚的灰尘，四弟揭开一口锅盖，锅底生了一层厚厚黄锈，估计已经不能使用了，而我们却从那锅里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每年进入腊月，父母就开始忙碌起来，杀鸡宰鹅，腌制晾晒，儿女们归来的日子，这灶间一日三餐都是可口的饭菜。灶台上，母亲烹炒煮煎，灶台下，父亲添柴生火，围着一桌美味，我们举杯敬父母，几杯下去，父亲的话多了起来：“高兴，我和你妈就盼望着这一天啊。你们无论做啥都不能做亏心事，诚实做人……”

　　“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小弟在堂屋里高声叫我们。是一只木制矮凳子，斜靠在墙角。这凳子可是我们家的一件“文物”，是我们幼时读书使用的。那年月，附近的学校条件较差，孩子上学要自带“课桌”。我们兄弟姊妹上学，白天扛着这只凳子去学校当课桌，晚上扛回家来当板凳坐人；也常常在上面做功课，哥哥教弟弟，高年级的教低年级的，久了，这只凳子就有了个美名“书凳子”。书凳子，见证了我们兄弟姊妹的求学之路、幼时的艰难岁月和对未来的美好梦想。

　　大家提议，在院子里照张相吧。我们站立的身后，两棵曾经的幼苗，如今，一棵雪松粗壮挺拔，一棵桂树枝繁叶茂，它们的树冠把几间老屋红色的屋顶严严实实地罩着，整个院子的天空也被遮住大半。

　　哦，凝眸这盛满了父母恩、手足情的老屋、小院，这里氤氲着勃勃的生机，永远是我们前行路上的温暖和激励。（牛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