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暖月光

一般的公交线路即使排到末班基本上十一点也就收车了，可今年秋天不同，我们在末班后面加了四圈“守护夜归人”的免费班车。跟一线的驾驶员爷叔们宣传时心里真的有点“搭得动”，中秋节前通知要加夜班，不晓得伊拉会得哪能讲。

公交爷叔的标配是一只圆登登的肚皮，走路也慢慢腾腾，但是思路绝对跳跃。首先想到的是之前在社会上沸沸扬扬的热点案件，一个个抽丝剥茧，分析得鞭辟入里，讲到高潮处台子一拍眼乌珠一弹喊一声：格叫么让我碰到，否则敢欺负阿拉上海小姑娘喏！”边上的听众中爆发出一片应和：“伊拉格种驾驶员，根本搞不清来龙去脉的就开车子了。阿拉当年学车子几年？！被师傅打头塔打了几年？！到现在还要每个月安全学习，每辆车七八个探头……”

一个安全例会开得像案例分析会，吵得晕头转向，末了想起来还没定下个准话，于是要急：“你们慢点讨论，先讲这‘守护夜归人’到底怎么说啦？”爷叔们也急：“还要讲啥啦？总归开咯，为平安出行做贡献呀！”

十一点以后的班车休息室是司机爷叔的市面。爷叔们本来下班高峰过掉以后吃晚饭，到晚上十一点收车回去再吃一口热的汤汤水水就正好汏浴困觉。现在要到十二点半收车，回到家凌晨一点。这时候搞吃的嘛太累，想睡觉，不吃嘛，太饿睡不着。如此三天之后，休息室的桌子上摆好了一溜锃锃亮的焖烧杯，里面都是爷叔们屋里厢额“领导”配好的养生粥。夜饭的时候开始焖起来，到十二点左右吃，暖融融、好消化。边上一起值班的警察看了忍不住叫外卖，爷叔们受邀一起吃，不过这些吃客一点不给面子，一份炒猪肝从洗得道地不道地开始点评，要热锅冷油，要断生脆嫩。听的人云里雾里，讲的人一边还要摇头：“这道菜一口就晓得师傅手势清爽不清爽来。明朝我叫阿拉老太婆烧一份伊最拿手额烂糊肉丝给你，拿它包春卷哦，一级了！”

现在的节日氛围多半是靠广告渲染，爷叔们调侃说我们的“守护夜归人”班车也要打广告，连词儿都想好了：今年中秋和国庆，姆妈再也不用担心我钞票用光回不去了。其实习惯了公交节奏的公交爷叔们对节日不太敏感，逢休则休，日子一样地过。要是节假日轮到上早班，他们会说早上五点钟的马路不堵车开起来适适宜宜，如今又多了个不堵车的班头，不知道他们又会有啥新词儿。但今年的中秋和国庆毕竟又有些不一样，线路上不收车，车队长、车间、调度、值班中心、收银中心、场务司机等等都跟着要在岗位上“跨节”。所以，这个秋天，若是你在上海过节，若是刚好晚归，看到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公交车，顺路的话就上去坐坐，公交的爷叔们在兜来兜去地等你。（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