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会·美食｜南涧品“跳菜”

　　近年来，云南西部南涧彝族自治县出品的“南涧跳菜”走出彝寨，先后亮相于英国王宫、央视春节联欢晚会。

　　《诗经·召南·采蘋》有句：“于以采蘋？南涧之滨。”近年来，云南西部南涧彝族自治县出品的“南涧跳菜”，成了最光彩夺目之“蘋”。这种源于远古、盛于唐代的宴会上菜仪式，在一批民间艺人的发掘、加工、推广下，凤凰涅槃，借助舞台走出了彝寨，先后亮相于英国王宫、央视春节联欢晚会。

　　这种复活后的传统民俗在当地民间亦已遍地开花，逢喜事，以“跳菜”助兴；遇丧事，以“跳菜”化悲；迎宾客，以“跳菜”表情达意。凡来到南涧彝族村寨的人，“跳菜”总会和你不期而遇，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

　　那天，在一个彝族建筑风格浓郁的土掌房院落里，我有幸参加了一次新春婚宴。

　　院墙外，远山如黛，几树樱花探头点颌，笑语吟吟；院墙内，数十张餐桌面对厨房两面摆开，中间留路，宾客三方围坐，笑语喧哗，热闹非凡。

　　时辰到了。“得啰得呛、得啰得呛”，骤然响起的一阵锣鼓声，牵引着一支锐利而绵长的歌，从唢呐和大号的腹腔里击节而出，给一片嘈杂喧闹戳了个透明的窟窿，直指炊烟之窠臼。

　　紧接着，从厨房到餐厅，那色彩斑斓的音乐泉流推送出两列舞者。他们分别是引菜人和抬菜人，却一律剃着锃亮的光头，结对成双。他们每人身披一件黑山羊皮褂，袒露着胸臂，腰束一幅缀有银饰的粉红绸缎，扭挺着腰板，穿一条猩红的黑边宽脚裤，卷扫生风。

　　着装是那么的鲜丽，仿佛来自某个神秘的王宫；舞姿是那么的狂野，仿佛来自某个古老的部落。

　　安静下来的人们，却用眼睛发出了阵阵惊呼。

　　看！涂着红漆和黑漆的托盘里，挤满盛着鲜甜腊香的彝家风味“八大碗”。这色香味的组合，被舞者顶在头上、搁在肘弯、放在五指伸开的掌间，甚至，口中还要咬着两把铜勺，里面也各放一碗菜肴。他们每个人都成了一株繁花摇曳的樱花树，那成簇成团开放的花朵，就是盛满美食的盘碟碗盏。他们热情奔放地舞着、蹈着，有的脸上做着怪相，动作夸张而滑稽。有的一人骑在另一人身上，下面的人两手各托一个木盘，上面的人吹奏唢呐，头上还顶着一盘菜肴，整个造型，仿佛土林中的某个经岁月冲刷而成的柱形雕塑。伴随着激越的唢呐声，跳菜之人时而学苍蝇搓脚，时而学鹭鸶伸腿，时而学金鹿望月，时而学野鸡啄水，一举一动，都是对世间生灵惟妙惟肖的模拟和致礼；他们托举着的菜肴则时而水波般晃荡，时而火光般升落，时而风中树叶般翻飞，时而雨前乱云般叠聚。一招一式，都仿佛从自然律动中汲取了灵巧。生命的千姿百态、生活的气象万般，都在眼前被演绎得张弛有度、妙趣横生、引人遐思。而乐声和歌声的气浪，始终节奏铿锵地拍打着那些变幻不定的身形。

　　紅粬肉、酸辣鱼、汽锅鸡、咸鸭蛋、吹肝凉片、杜鹃花汤……各种珍馐美食就这样在踏歌载舞中排闼而至。它们起起落落、颠簸摇晃，仿佛立刻就要砰然跌落了，让人不敢出大气，成为惊心动魄的悬疑，转眼却又稳稳当当地划着优美的曲线，连贯而绵延，在舞者的手臂、肘弯、肩头……

　　当一阵热香直钻鼻孔的时候，舞者已在你眼花缭乱时棋子落盘般按“四方形”“梅花形”“一条街”“回宫八阵”等形式把菜肴摆放在面前。

　　诱惑当前，难以抗拒。菜落四色，即可动筷。大快朵颐中，笙歌盈耳，豪舞乱眼，不时有诙谐幽默夸张滑稽的表情及动作引你喷饭。

　　对于那些迎宾菜品的滋味，在这里我不想进行过多的评说，我要说的只是，从这些传统菜式的味道里，我较为个人化地感受到的是，它们都有土林一样粗狂的风格，樱花一样烂漫的韵致。

　　这也许是我参加过的最难忘的宴席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