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在岭南过了个特别的“棋年”

历经的七十余个“年”大多在上海本地，多半淡忘之。惟髫龄岁月；青年时代在军营数年；不惑之庚，随岳母去浙江乡下所过之“年”，尚有细节记忆。印象正深的是，年逾花甲的我，还远赴岭南过了一次“棋年”。

岭南顺德地区有位蜚声棋坛的孔广锡先生，年年春节协助棋协筹资举办盛大象棋表演活动。某个冬日，在下也在被邀之列，任务是执裁和讲棋。

按照惯例，棋赛活动安排在农历正月初二、初三两天下午。为避春运高峰，我的计划是：在旅途过除夕；在岭南度新春。如此过年，可是人生头一回，新鲜！

火车一夜奔驰，醒来已是大年初一早晨。大约7点许，列车徐徐驶入广州站，出站口，国内著名象棋藏谱家罗定楷先生及另一位年轻棋友早已在此迎候。握手之间，第一声问候不约而同：新春好！

上午到罗君府上，向他夫人和家人拜年。广东人过年有“讲意头”（心意、礼节）传统，我送上事先准备的节日礼品，以表心意。午后，我俩上街走走。路上，罗用广东普通话介绍岭南人的过年习俗：一是“洗邋遢”，即上海旧时的掸檐尘；二是放鞭炮，比谁家响；三是做煎堆、油角、松糕等传统食品，分送亲友；四是拜祖先；五是逛花街，购买鲜花“以娱岁华”。尤爱买桃枝、水仙、金橘，还有“发财树”、“富贵竹”、“黄金果”，象征好意头，期望来年大吉大利，大展宏图，财源滚滚；六是敲锣打鼓舞醒狮；七是布门面，自己或请人写春联、贴福字和财神像，谓之“挥春”；特别有趣的是，小孩除夕临睡前，父母将百元大钞塞于孩子肚兜中，等其睡醒，即悄悄取走。他又说，上述习俗中惟有鞭炮早已明文规定禁放，而买花势头方兴未艾。我答：是呀，广州除了“五羊城”外，还无愧“花城”美名呢。你看，这熙来攘往的人们不都捧着鲜花么。

年初二，我与两位特级大师会合：一位是有“天王”之称的湖北洪智；另一位是有“拼命三郎”美誉的浙江于幼华。不用多时，车抵顺德勒流下榻中国旅行社。酒家门口已张灯结彩，还见万年青叶摇曳其间，意为此物象征摇钱树而“招财进宝”。大堂正中的红盘里盛满“大吉”（即柑，柑大于橘，称大吉），另有一大盘染成红色的瓜子，随客人抓吃。下午棋赛赛场在一小区广场上进行，音响放着《旱天雷》《连环扣》《雨打芭蕉》等南粤乐曲。河对面那厢有舞狮、踏高跷及武术表演，无不蕴含深厚的民俗底蕴和“闹春”氛围。这厢大棋盘已竖于台的一侧。两位棋王对面而坐，我在中间面对观众，目光扫视台下，老中青俱有，不乏少年儿童，甚至妇女。棋赛过程中，不时引起观众的热烈议论。特别是临近残局，行将攻杀之时，下面有“行家”干脆大声喊出招法，甚至击节叹赏，互动效果昭然。两盘表演杀罢，棋王们再与棋迷车轮大战，气氛热烈。

翌日下午，棋协又驱车送我们到容桂镇体育馆，大师表演之余，由我讲解棋局。开场不久，有纸条递来，说有几位“老广东”听不懂普通话，要求改用广东话，这下我可犯了难。好在有权威人士出面做解释，才打了圆场。我一面对大家说，尽量讲慢些，同时在语气里加入些“广东腔调”，方始过关。如今想来，此情节真有点发噱。

岭南年味，异乡棋风，成了我一生抹不去的过年记忆。（陈日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