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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上海葱油拌面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陈甬沪     编辑:徐婉青     2019-11-14 16:41 | |

  面条是全球食用人群最广、中国人调味手段最多、上海周边城市居民当正餐或点心随意度最活的食物。而一碗拌面,特别是葱油拌面,脍炙人口而成众多朋友的挚爱。

  喜食葱油拌面,源于我对母爱的追忆,也赞赏它简单中的不简单,实味中的实惠。

  依稀记得那年母亲带我们姐弟走进湖北路九江路转弯角的菜馆,一年长的服务员认出母亲,隐约中致以“大小姐”的问候,热情地领我们上楼。那楼梯木料的绛红色及与踏板下方镶贴的绿彩瓷,似乎凸显出上海本帮特色,与浓油赤酱相向,与清炒菜蔬相映(四五岁的我当年定然不会如此想象)。在包房入座就餐,而最后一道葱油拌面的印象尤为深刻,也是尽享母爱、见识拌面的由来。

  母亲天资聪慧,勤奋好学而博闻强记且多艺。有次我吵着要去菜馆吃那个面,十余岁的姐姐做得肯定不对味。母亲回家后操作中让姐姐学会,在一旁的我似懂非懂而馋了好长时间呢。母亲和面揉粉、叠层切丝,散开后一条条长面做成了;开锅倒入菜油,捏着切段的葱叶,将葱头置入油锅,一会儿葱头由青白变乳白,葱叶似冲泡后茶叶之色,捞起时则十分挺括;随后将酱油放入锅,撒上砂糖炒后盛起。随即开始煮面,那沸水里长长的面条用筷子搅拌着,刚刚翻滚就捞上来;然后把酱油与面条拌成一色;倒入油炸过的油葱。哈哈,一碗香气四溢的葱油拌面早使我垂涎三尺。其时上海供粮中有面粉的比例,由此拌面成了儿时的美味佳肴。姐姐在传承母亲手艺中也是拷贝不走样,如今要想享用本帮菜中正宗的葱油拌面,只有靠姐姐恩赐了。

  一碗拌面嘛!还要恩赐?是的,不是所有的拌面可叫葱油拌面。简单、简朴、简便的葱油拌面,要有三色四香五味,还得要有福分的消受之人。母亲说外公讲过,不是为了“做”而有拌面,而是拌面有料,为应人之需、成人之美而生。成人后,我对上辈之言的理解逐渐深刻。一碗端得出的拌面,面干有韧劲,酱香富色彩,葱油具功效。它不似陈佩斯用来表演的“吞食”腔,也不以汤面下肚“稀里哗啦”调。它需要品尝者细闻、细嚼、细辨。一碗色、香、味、形兼备的拌面,面干酱红、葱头乳白、葱叶焦黄,三色分明;面香、酱香、油香、葱香四香可辨且兼而有之;鲜味、酱味、油味、葱味与甘味五味俱全。这碗上苍恩赐给上海的拌面,正体现了海派文化简单中的不简单。

  面食价廉而大众,拌面与阳春面同样便宜,但投缘之人不以物论贵贱。文友阿蔡追阿洁终成眷属,就靠葱油拌面。阿洁漂亮有气质,是“三班倒”的护士,追者不少。阿洁喜面食,因怕增重而少吃多餐。医院无食堂,追求者投其所好送殷情,阳春面牛肉面成烂糊面,小笼生煎西点蛋糕统统被拒。有心人阿蔡做的葱油拌面,装在保温瓶内,要吃自己捞,最终成了阿洁的丈夫。生活难拒高富帅,但知你懂你也许更合适,这是葱油拌面的启示。

  葱油拌面是江南文化孕育的一道面食,也是海派商业文化光大中的一道美食,无论是推陈出新中的开洋、双菇、豆芽,还是鸡丝、鳝丝、肉丝拌面,葱油拌面难被撼动。就如兰州拉面、山西刀削面、陕西油泼面、新疆拉条子、北京炸酱面、武汉热干面、广州捞干面等,它们有着深深的人文情怀。

  葱油拌面看似简单,但给人的感悟却很多很多。(陈甬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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