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浪姐”在台上“不老”，有人却在生活中不老

　　综艺，可看、可笑、可谈、可议，但绝不可以当真。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纪录片才是最真实的人生。

　　横空出世的综艺《乘风破浪的姐姐》如今被简称为“浪姐”。开篇，宁静被要求自我介绍时的反应，最被津津乐道。她本能地疑惑：“还要介绍我是谁？那我几十年不是白干了吗？”这被广大网民称为“个性”甚至“豪横”——这是因为大家还不怎么知道已故北京人艺著名表演艺术家朱旭对自己的艺术“底线”，大意是“我若是和别人一样，我就可以去死了！”原话更接近文言文，有点“毋宁死”的口吻。

　　多年前，出了《灌篮高手》《海贼王》《龙珠》等动漫名作的日本集英社老董事长问笔者：“你姓朱，是不是认识朱旭？他真是一位好演员啊！”北京人艺还有一位备受尊重的导演，名林兆华，人称“大导”，在与导演系一年级学生的交流会上，有一位学生提问：“请问，成为一名好导演需要哪些基本素质？”林兆华诚恳地答道：“不需要基本素质，祖师爷赏你饭吃，就可以了。”他说的也是实话，“祖师爷赏饭吃”的意思是，有天赋，即可；没天赋，就算了。没个性、没观点，完全不适合从艺。

　　综艺“浪姐”，只是搭了台，让姐姐们发挥个性而已，但这些个性表达，竟然成为“不害怕变老”的深层次原因，未免对人生的感悟浅显了些。有空去看看日本纪录片《人生果实》吧！该片展现的是90岁的津瑞修一和87岁的妻子英子，自己动手种上蔬菜瓜果，自给自足的朴素生活。爷爷把每棵树都当做人，挂上黄色的牌子，写上品种以及相应的心情，还会在田间放一小盆水，牌子上写“小鸟用水”。换季时，他们还换家具摆设，换个角度、换个心情欣赏自然。他们说：“你越是认真生活，你的生活就会越美好。”关键是，纪录片拍到一半，爷爷就在某天割完草后的午休时，静默离世。纪录片继续拍，虽然主人公只剩奶奶一人，依然做好一日三餐、收获果实、寄给朋友。全片85分钟，平和地展现了亲情、爱情、生活和死亡。这部纪录片的注解，才是“不害怕变老”。

日本纪录片《人生果实》

　　只有当一位男性或一位女性，找到契合、妥帖的伴侣，他（她）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既拥有男性视角，也拥有女性视角，并且彼此平等、互补地观察世界。综艺“浪姐”的视角，说得好听，是把观众意见的倾向，也纳入最终“女团”的选择标准；说得不好听，依然是男性视角甚而男权视角。剧组，只不过像划三八线一样硬生生以30岁为分界，把演艺俱佳的实力姐姐“哄”到台中央，供人品评。虽然，演员自然有供人品评的觉悟，但是标准才是计较的真谛——过了30岁，依然有少女肌肤与曼妙身材，依然歌舞演艺俱佳，这倒确实是“女团”标准，但是，这是一位成功女性甚而完整的人的标准吗？

　　“综艺”是“娱乐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流量与话题担当，是“如果没有流量，就好去死了”的行当。所以，综艺节目制造者都是一群特殊材料打造的文艺人——他们必须确保节目有话题、有争议、有热度、有粘度，还最好都是正面评价。若说“浪姐”是在没有预热的情形下一炮走红，我是不信的——哪儿有彼此都不说好，但是一二三，一大波微信公号“齐步走”，从同一天起开始各种花式夸姐姐的节奏？不少公号还记得夸完姐姐顺带推销紧致款化妆品，甚至卫生巾……“姐姐”的话题设置角度，顶多停留在大学生辩论赛的水平——30岁前的少女美丽，还是30岁后的熟女美丽？这是一个可以从公元前讨论到三五千年后都不会有结论的“母题”。类似话题还有“找男朋友是帅的好，还是有钱的好？”“女生强一点好还是弱一点好？”“生娃好还是不生娃好？”这一类问题基本不存在“普遍规律”，唯有个人喜好——折射的恰恰是各自的三观，所以也没啥可辩的。

　　说得透彻而直接一些，以上问题都最终归结为个人对于精神生活、物质生活的进取心与平衡力。所以，若从经济角度切入，只要男性不能怀孕生育，男女就不可能真正平等。女性在孕育孩子上所花费的生理时间最少需10个月，这点直接造成职场上同样优秀的男女员工一遇到生育问题，女性付出的机会成本远远高于男性。时间就是金钱，这是人人都懂的道理。所以，英国绅士的风度，其实也是莎翁名句“女人啊，你的名字是弱者”的温柔解读。你看，泰坦尼克号沉没之前，先上船的是妇女儿童。在大类上，男性是单独一类，妇女儿童与老弱病残是另一类。这就是社会整体的视角，是男性视角，甚而男权视角。“女团”的粉丝，不都是直男吗？“浪姐”的标准，不都是直男择偶标准吗？相当一批女生看到“浪姐”后的欢欣鼓舞也罢，自怨自艾也罢，不也都是以直男择偶标准为标准吗？直男择偶标准是什么？年轻、漂亮！

　　综上所述，“浪姐”终于在综艺圈里激发了人们对人的价值的探讨，虽然方向未必对路、角度未必精准。但是作为“综艺”，“浪姐”激起千层浪，使得大家都开始期待“披荆斩棘的叔叔”。可转念一想，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市场，没签上合同还不作数，无论是从男性角度还是女性角度，没有合作方的认可，都无法探讨何谓幸福。综艺，可看、可笑、可谈、可议，但绝不可以当真。

　　纪录片反映的是真实的人生。那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实故事，才是“择偶标准”和“人生方向”。正如林语堂的理念——一个人成为作家、艺术家乃至科学家的理想，都不如成为一位好的丈夫或者妻子。无论是纪录片《人生果实》还是书籍《平如美棠》，他们都是自然而然地生活成艺术本身。在《人生果实》里，当爷爷去世后，奶奶依然为他做好早餐放在他的相片前。她说：“我做饭的最大心愿，就是能听到他说‘好吃’。”认真生活的人，活得越久，越觉得生活美好，掠过浮世的人，活得再久，也只会羡慕别人皮相上的“好”。（朱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