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绢本水印高手杭文连

　　1957年重建的朵云轩木版水印室，以海纳百川的胸怀吸纳大江南北雕版套印技术精英，团队里除了老朵云轩的师傅外，还吸收了上海荣宝斋的师傅，以及社会上手艺精湛的雕版、水印名师。其中，在弄堂印刷厂访到的杭文连师傅在印制绢本方面匠心独妙，以杭师傅为主要技术力量印制的绢本《陈老莲花鸟草虫册》，成为傅雷笔下“在现有木刻水印中技术最好”，也奠定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朵云轩绢本水印画的技艺高度。

　　杭文连，又名西农，1905年8月生于丹阳司徒一个叫阮甲的小村子。父亲叫杭殷富，家境却也不怎么殷实富裕。为了孩子发展，家里还是省吃俭用送杭文连到邻村东王村读了六年书。短短几年私塾，已经让他能够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显露出良好的艺术禀赋。1923年，十八岁的杭文连经村里人介绍，来到了上海中华书局印刷所木版课当学徒，师从刘秀春，学习水印。

　　在中华书局木版课学徒三年出师后，杭文连辗转在常州新群书局、上海大丰祥纸号、上海九霞堂笺扇号等处从事水印工作。因水印技艺出众，1933年6月应邀受聘于有正书局木刻彩印部，负责印制《芥子园画谱》。

　　有正书局《原板初印芥子园画谱》共印行了三集十三册。初集五册，为山水；二集四册，为梅菊兰竹；三集四册，为花卉翎毛。前两集以石印为主，部分画面的淡墨和颜色套印木版。譬如卷二第八叶的两页“点叶法”，十二种点法的重墨都是石印的，彩色部分则以木版水印套色，使色彩更加鲜明，层次更加丰富；也有的像第三十六叶的两幅画“元人写意梧桐”与“写意芭蕉”一样，完全用木版套色印制，色透纸背，浓淡相宜；而第三集的画面则以木版水印为主，1934年1月17日，有正书局在《申报》上为《原板初印芥子园画谱三集》刊登广告，其中说：“本局费二十年心力经营木刻，不惜工本，将三集依式刊印，彩色鲜艳活泼，与宋元真迹无异，且多超过原本之处，诚为美术之绝品。”

　　鲁迅曾购得有正书局《芥子园画谱三集》赠送许广平，虽然认为“其广告谓研究木刻十余年，始雕是书。”是“广告夸耳！”但是，他还是给这部书很高的评价：“原刻难得，翻本亦无胜于此者。”这本画谱中的水印画部分就是杭文连印制的。

　　1937年因日军侵略上海，加之有正书局老板狄平子年迈多病，不得已，撤销木刻彩印部。时局动荡，失去工作的杭文连只好回乡下住了近一年。次年重返上海，在其兄杭文达经营的文中堂帮忙。后来杭文连还在上海闸北德兴里1号自设过福记作坊，经营水印业务。作坊维持了两年时间，最后因为交通不便、经营业绩不佳而歇业。

　　后来，杭文连也曾与人合股在无锡经营过大业印刷所，因为经营不善，难以为继而散伙。到1957年初余白墅寻访到杭文连时，他已经在上海一个弄堂印刷厂——宝源印刷厂门市部当杂务。

　　1957年2月20日，五十多岁的杭文连到上海虎丘路广学大楼七楼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木版水印室（朵云轩）报到，开启了他木版水印新的一页，在胡丁文等一批书画家的影响下，艺术修养有了很大的提高。尤其是印制工细绢本，有其独到之处。不但套印精准，墨色莹润，石色厚重，而且印得工而不板，细而不腻，生动传神。杭文连印制的《马远菊花》《宋人桃花鸳鸯》《宋人江天楼阁》《唐寅玉玦仕女图》《陈老莲花鸟草虫册》等，皆典雅传神，墨彩生光，成为朵云轩木版水印绢画的精品佳作。

　　百廿年中华老字号的背后，不仅是一个个有关诚信、专业、匠心、担当、创新和传承的商业传奇，也是一代代人精益求精、艰苦奋斗的过程。朵云轩慧眼能“识宝”，也能“识人”，善于从社会上发掘各类专业人才，同时朵云轩也是专业人才的“孵化基地”，为艺术市场培养了不少精英。（郑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