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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德洪:丘壑在笔下更在心中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任德洪     编辑:王瑜明     2021-01-19 14:51 | |

近期,徐汇艺术馆主办了《云隐山色》师生书画展,展出拙作三十幅,也有我两位学生宫力、苏醒的作品。他们各有所长,风格互异。宫力笔墨丰腴、设色明丽,画面新奇、丰富而有趣;苏醒气息醇厚清逸,精致秀润,笔墨间颇具古意。我向来主张“弟子不必不如师”,不妨结合自身禀赋,努力发展出各自的风貌。

转而回想我的三位老师,感觉那一代老先生都很可敬可爱,他们身负绝艺却平和冲淡。他们谆谆教诲让我终生受益,人格魅力更永远印刻在我脑海中。每每回忆老师们作画的情景,内心总觉是毕身最宝贵的财富。

幼承庭训

我自幼爱涂鸦,先父任书博先生是吴湖帆梅景书屋入室弟子。我从小看家父伏案创作,便对书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自己一有机会也“跃跃欲试”。刚读小学,家父就让我练习书法,先是每天临摹《九成宫》,后又相继临习《孟法师碑》《勤礼碑》《唐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王羲之黄庭经》等碑帖,为我日后的书画道路打下一定的基础。

进中学后,我提出想学山水,家父考虑到我性格内向,给我物色了一位亲和力强的老师伏文彦先生。伏老师是张大千高足,传统功力深厚。我在他的指导下,系统临摹历代名画,记得元代王蒙《青卞隐居图》和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就临摹了多次。那时,我每周日上午带着习作去伏先生家,他看后给我点评示范。伏先生和蔼可亲,常开玩笑,所以每次去他家,都是件很愉快的乐事。中学毕业后,我上山下乡,三年后回沪,又拜俞子才先生为师,学习创作。俞先生笔墨厚重,擅长青绿山水,又擅作巨幅山水。俞先生对我悉心指点,刚开始时他对我的习作都作大量修改。这样持续两年左右,修改也就越来越少。直至我近三十岁时,他几乎不作修改,只是指出我作品中的不足之处,可能是觉得我的画过得去了。

我在书画方面可谓“家境优渥”。家父自己是著名的书画篆刻家,平时看我的作品也会时时提些切中要害的意见。而除了我的三位老师之外,平时家里往来的也还有陆抑非、应野平、朱复戡、方去疾等老先生。家父的师兄、古书画鉴定巨擘徐邦达先生来沪时,也会邀家父小酌。那一代大画家和家父的关系都不错,有一次家父拿着自制的册页去请朱屺瞻、谢稚柳等先生作画。朱老画后对家父说,“这纸画得舒服,你索性再弄大的,我来帮你画”。家父回来后特地制作了一张四尺整的纸。朱屺瞻在上面挥毫画了张墨色淋漓的芭蕉,很精彩。谢老画了那册页后也说纸好,家父还做了本送给他。据兄长说,他们小时候还在家里见到过吴湖帆、唐云、程十发等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是何等幸运,可以说,没有家父就没有我的艺术之路。

名师严教

我的另一位老师便是山水画巨擘陆俨少先生。我从小就听家父说陆先生的画不得了得好。他和家父是至交,《俨少自叙》中也专有一段题及家父。两人相识于吴湖帆家中,往来密切。20世纪70年代,他几乎每周都来家中坐坐。陆先生从不浪费时间,每次来,如逢家父不在,他总要我拿张宣纸给他画。我当时年少,看陆先生作画,有变幻莫测之感,觉得他不但笔精墨妙,且构图不按常规出牌,完全揣摩不出他下一步要画什么。直至最后完工,整张画神完气足,奇趣横生,不得不感叹其驾驭画面手段得出神入化。记得在1973年左右,陆先生知道我开始学山水画了,便为我示范了一些课徒稿,其中既有规模赵孟頫、王蒙等人的笔法,也有其自我风格的展现。

20世纪80年代初,陆先生已调往浙江美术学院(今中国美术学院),但只要他回沪,我便经常去求教。陆先生沉默寡言,和伏、俞两位老师完全不同。学生拿作品去求教,他不具体讲这里有什么问题,那里该如何处理之类,只是默默拿纸笔当场示范。学生领会得几分,完全看个人悟性。他看学生的作品,若觉不佳,则沉默不语;如果觉得好,则会说画得好。记得有一次,我拿了一张当时觉得很满意的作品去请教,一路上踌躇满志,期待他的表扬,还特地把画挂在墙上。谁知他看后一不吐一字,我只能取下画灰溜溜地回家了。过了一段时间,我再把那张画拿出来看,也感觉确实不佳。还有一次,我带了几幅画作去请教陆先生,刚好有一位当时已颇有名气的中年画家在给陆先生看一厚叠他自己的作品,陆先生一张一张翻过去,却不发一语。

等那位画家离开后,我取出自己的几张画,陆先生看后,面带笑容地说:“这几张都蛮好,款字亦佳”,还对其中一张扇面给予了重点表扬。两星期后,他来我家刚好看到我前一天画的新扇面,却说“没你上次那张画得好”,还对家父说“德洪上次有张扇面画得不错”。

古中有新

我受几位恩师的影响,山水以元四家为根基,注重研求笔墨点线,同时兼取吴派、陆派两家之长,从中努力发展出自我的风格。年轻时,我画得较为传统,有吴湖帆一派的影子,追求清新、淡雅、明丽的风格。四十岁后,我尝试突破披麻皴、斧劈皴等传统皴法,好以大量浓淡点线交叠的方式描绘石骨肌理,其中夹杂了多种皴笔的笔势。有时,也运用陆先生所创的大块水墨画法描绘滩涂。有时淡墨上叠加皴笔,清晰的皴笔与含混的墨块互相渗化,会产生自然的肌理韵味,且密密层层的皴笔浓淡交错,再敷染颜色,也能使画面的层次更为丰厚。

在章法的处理上,我也试图摆脱明清人程式化的构图样式。我几乎每年都外出采风,感受大自然的脉搏。在游历几处名山大川之后,逐渐生发出一种层峦叠嶂、满纸绵延的较有新奇之趣的构图章法,并开始尝试以繁密的笔墨铺陈整个画面。在处理山顶时,有时在画中仅露出山顶一角,有时甚至完全结顶于画外。这种结顶方式突破了传统的画法,视觉感受上也更趋真实。在画面中景处,则安排以烟霭、溪流。宋人画论中有言:“山无云则不秀,无水则不媚”,无形无相的云不但使得山显得高耸,且和树石相衬,虚实相生,而溪水蜿蜒曲折,在林木、云烟的掩映中断续萦绕,勾连起山峦的上下前后,视觉上便有纵深感,又可将厚重的山峦岩嶂分割开来,无形中使画面结构得到转折变化,从而起到盘活、打通整个画面的作用。像这类构图贯穿了近十余年来的创作,如2002年创作的《秋烟》、2015年所画的《春景山水》亦是如此。

皴笔与章法之外,我注重多样化的取法,做到“学画要会偷”,意思是学习别人的东西要加以转变,不能让人一眼瞧出来路。我画溪水往往先画带有墨块笔法的坡石、沙渚,通过几块山岩的摆布不经意“夹”出一道空隙,之后再依势做些修补调整,遂成了一道蜿蜒的小溪,这实际上是受到王季迁的影响。王季迁虽以收藏、鉴定著称,但事实上在书画上也极有成就。再如画松,我年轻时受俞子才先生影响,皆作吴湖帆一路的圆松针,近些年来则吸收了王诜等宋人长短不一、参差不齐的攒针松法,松干则取赵孟頫挺直矫健的姿态。

山水之余,我也兼作松、竹与梅花。画松受吴湖帆先生影响甚多;画竹则受家父影响。偶写墨梅,树干吸收了山水笔法,姿态开合甚大,花瓣以线圈出,追求疏枝冷蕊的清逸格调。

绘画之外,我也注重研习书法。读中学时,我开始学行书,家父要我攻“二王”。因此,我早年在王字上下过一番功夫,后又学习过欧阳询、王羲之的小楷,追求宁静典雅的晋唐气息。近年来,我更多作擘窠大字,以求朴厚拙重。

书画艺术就像其他任何一种艺术形式一样,既要有“技”也要有“道”。因此,山石、树木、溪瀑、烟霭中处处流露出画者的情感、个性、修养乃至于所要表达的思想。只有对画倾注了自己丰富的情感、思想,这样才能真正打动观者,使观者产生共鸣。事实上,古人很早就对山水寄托以人文的精神,所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对当今都市中繁忙的人们而言,雄浑壮阔或静穆雅逸的山水画不但契合了对大自然的向往与神游,从中也能寻找到美好的精神家园,从而得到慰藉,使得心灵得到宁静。

借此,也感谢徐汇艺术馆与各界同道,请师友、同道莅临指导,多提宝贵意见。(任德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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