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的爱情

　　排长刚分到我们连时脸色阴沉沉的，大家谁也不敢和他说话。有一段时间排长老是不刮胡子，连长批评他了，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胡子刮了，还剃了光头。大家看到这样，谁也不敢轻易和他接触，怕自讨没趣。

　　排长的军事素质很好，我们都暗中奇怪他那么优秀的人为什么会回边疆，他应该留校才对。在我们的眼里，当一个军校教官是多么好啊！

　　我不知道排长从哪儿听说我想考军校，有一次，连长要我和排长一起下山去买东西，在路上排长对我说，你以后上了军校，毕业时一定要慎重。我问为什么，排长不说。他只是给我讲了他的爱情故事。那个女孩是大学生，是他高中时的同学。由于家里很穷，她在上大学时差点退学，是排长在军校里用微薄的津贴支援她，她才顺利地读完大学的。他们相约在大学毕业后结婚，可是，当她听说他分到边疆时，脸色就变了。她受够了那种苦日子，再也不想过两地分居的生活。她渴望过上幸福的日子，于是眼泪巴巴地求他，要与他分手。排长想了好几天，想不通也答应了，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大学毕业后迅速地做了别人的新娘。“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我们没有理由去要求别人怎么做。”排长这样说。他说完后拼命地抽烟，我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两个人默默地走着。排长又说，你以后恋爱一定要慎重。

　　回到连队，排长还是那样不太说话，但是他对战士们相当地好，干什么都是身先士卒，亲自动手，我们慢慢地喜欢上他了。他也开始变得开朗起来，和我们一起玩牌，钻桌子，在脸上贴纸条。我考军校时他还单独教我的军事，纠正我的动作。我说排长你看我考得上吗？他说只要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做的事情，努力了就一定会做成。我问，那恋爱呢？他说，那种事除外。我们便又不说话了。排长心里的东西总是埋得很深，不愿意说出来。这样过了一年，他在边防呆习惯了，也不再像往日那样整天阴沉沉的，脸上有了些活气。连长说生活能改变人，是不是？排长只是笑，不说话。有一天，我下山去买书，排长说你帮我寄点钱。我答应了。排长写了地址，又给我两千元钱。我一看收款人的名字呆住了，因为那人好像就是排长原来的对象。我说你们不是黄了么？排长说，她妹妹来信说她父亲病重，寄点钱表示一下吧。我才知道排长的钱是寄给她的妹妹的。看到我有些奇怪的样子，排长说，她妹妹不知道我们分手，也不知道她姐姐已结婚……

　　那年8月，我终于也考到了排长原来上学的那所军校。走的前夜排长和我睡在一个班，他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一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第二天他拍拍我的肩说，好好干吧！我点点头，看到有一丝泪从排长眼里冒了出来，我于是就转过身去。

　　到了军校，我刚好分在排长当初读书的那个学员队。我在光荣榜上看到了排长的笑容。后来听人说，排长那一年的确是被确定要留校的，但为了“帮助”队长提升，避免转业，排长写了申请，被分到了边疆。再后来，大约是我上军校第二年的时候，我偶然在大街上遇到了排长当初的那位对象，她穿着很好，拉着一个孩子散步，看上去过得很悠闲。我就给排长写了一封信，不久排长回信了，只告诉我他也成家了，对方是那个女人的妹妹——她从大老远的四川一路走了二十多天，跑到边防来死活要嫁给他。于是他们结婚了。

　　我每次看到排长那张微笑着的戴着光荣花的相片，常常就想，希望现在的他是真正幸福的。（李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