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看边聊｜君子有约

　　兰花，让我见识了它们的灵性与通人性。你给它们一瓢水，它们还你一片天。

　　二十多年前的某个冬日，密密匝匝的雪花绕着我的那间斗室迎风起舞。这时，我窗台下的那盆春兰开了。白雪公主迎接我的空谷仙子，何等美丽的图画……

　　我诗性大发，把我种植兰花的斗室取名为“兰花岛”。次年秋天，我的散文集付梓时，就把“兰花岛”作为书名。没想到有读者得知我爱兰，逢年过节或看到好的花苗，作为礼物送给我。我老家婺源的一位表哥，山里人叫他“老夫子”，看完我的《兰花岛》，竟然找了几个壮劳力爬进深山老林里为我寻来几盆极品九节兰。那年春节由老家回沪时，为了感谢表哥的一片心意，我谢绝了其他土特产，千里之外只捧回几盆表哥送我的兰花。

　　有一年春节快到的时候，兰花又要开了。可能是暖冬的缘故，刚入腊月，家里的三盆惠兰就开始争相往上蹿蕊。比起往年，花干更壮花蕊更多。可是，我们要回老家去，不在上海过年。

　　神了！这几盆兰花笃悠悠只长花干却不着急爆开花蕊，花干越长越粗，花蕊越长越大，它们是要在我们离开之前开？与花对语，不知秘密。收拾着行李，开启行程，环顾花儿，静立饱满，并没有开花的意思。

　　“可不要在我们离开之后开花啊！”妻子说。这也是我的心事。

　　春节过完了，从婺源回到上海。进得家门，但见每一盆惠兰都高高地挺着花干，一串串花蕊将爆未爆，每一个花蕊上都有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第二天清晨，突然满室清香。兰花的味儿随着黎明的一起报到，那扑鼻的香气分明是一种热烈的语言。我们拉开窗帘一看，三盆惠兰“刷”齐齐吐馨开放了！这可不就是真正的“君子有约”？我们的兰花“君子”，不见主人不开颜……

　　兰花，让我见识了它们的灵性与通人性。你给它们一瓢水，它们还你一片天。它们与养花人日久生情。难道说，它们也能从人的气味上辨别出，是我们回来了？还是这天开花仅仅是偶然？这神奇让我激动。

　　“幽兰窗前种，王者拂清风。不择门庭立，乐至寒门中”。

　　不入兰花法眼者不以为伴，能以兰花为伍者自是高洁。这与铜板多少无关，与庭院大小无关。我家没有宽敞的墙院，没有华丽的庭廊，有的只有一颗纯净的爱兰之心，能给予它的也就窗前一案露天一隅。这些兰花却蓬蓬勃勃为我守候为我绽放。

　　在婺源置办了小宅之后，我年年都是回老家过春节的。自从发生了兰花们等着我们回来再开花的情形之后，我就把它们连盆带花一起，跟我们回老家过年了。宁可不带其他年货，也要把即将开放的兰花放进车里带走。这些年我们回老家过年的时候，除了留下驾驶、副驾驶座位，整个车子的后座和后备箱，摆的全是兰花。而结果，你知道，——它们争相次第开放，初一、初二、初三……

　　所有伴着你的生命体，你都应该是如此对待的。这是兰花的故事告诉我的。（何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