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上海 | 张琛：“上海O记”掌门24年坚守一线

“小时候每天都要听《刑警803》广播剧，非常崇拜里面代号‘803’的侦探刘刚。后来读警校，就是想当一名刑警。”每天走进上海市中山北一路803号大院，张琛总会回忆起第一次走进这块梦想之地的一刻。“当时就下决心，好好学，认真干，不能给这块金字招牌丢脸！”张琛没有辜负誓言。从警24年，从一名侦查员到支队长，张琛屡破大案，多次荣立战功，并获评上海公安“百佳标兵”。

如今被媒体和公众称为“套路贷”的犯罪，最初因与民间借贷纠纷界限模糊，常常让人一筹莫展。正是张琛带领同事“首吃螃蟹”，从看似“密不透风”的“铁证”中撕裂“画皮”，厘清“套路”，开创出打击此类案件的“上海模式”。

图说：张琛与同事在办案。受访者供图

细节“拼图”还原真相

张琛所在的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三支队，全称“有组织犯罪侦查支队”，有点像香港警匪片里的“O记”。    

2016年6月，上海警方接到一起报警，市民许女士自称已超额偿还借款，却仍遭一家名为“衡燊”的公司恶意追债，家人还遭到“债主”非法拘禁。上海竟有这样的恶性案件发生？张琛领衔成立专案组，以诈骗、敲诈勒索和非法拘禁案立案侦查。

调查情况却与许女士的讲述相去甚远。衡燊公司出具了许女士本人签字的多份借贷合同，并提供了详细的银行流水，显示这些钱确是转入许女士账户。“证据”证明这是一起“民间借贷纠纷”，法律明令禁止公安部门介入此类纠纷。

“证据太齐全了，简直像特意准备好的。”张琛回忆，当时他们梳理了全市接报的同类案件，并特别检索了衡燊公司负责人陈某的相关债务诉讼，结果吓了一跳。类似的情形竟一直在发生。

张琛和同事陆续找到其中两名当事人姜某和吕某，两人反映的情况与许女士所言如出一辙：姜某于2016年4月向衡燊公司借款28.8万元，虚签70万元借条；吕某欲借15万元，签下25万借条，衡燊公司发现他房产已经抵押，不仅未放款，还殴打吕某，并要他拿出4万元补偿。

不仅如此，对方还通过执业律师曹某代理将姜某和吕某人告上法庭。“确凿的证据”下，法院已裁定冻结姜某和吕某财产。

三名互不相识的被害人遭际如此雷同，必有蹊跷。张琛回忆，光是给被害人做笔录就用了半个月：“很多细节记不清了，只能反复问，让被害人回忆每次借款的场合、在场人员和借款方式等细节，还原整个过程。”

随后专案组又花了两个多月，梳理被害人与嫌疑人之间的账目往来，排摸涉案人员与相关公司的关联。张琛还到找审理衡燊公司债务诉讼的法官了解庭审情况。了解到代理律师曹某在举证环节提供了虚假证据，他立即找到曹某，摸清衡燊公司的操作手法。一条完整的证据链逐渐形成，环环相扣的“套路”被撕开裂口，张琛和同事终于揭开了衡燊公司的“画皮”。

成功侦破首起“套路贷”案件后，张琛立即总结经验，与各公安分局交流，并主动与检察院、法院沟通研商，会同上海市公安局法制部门出台《本市办理“套路贷”刑事案件的工作意见》，形成了打击“套路贷”的“上海模式”，在全国推广。

追问细节让真凶崩溃

关键时刻一锤定音，来自日积月累的磨砺和思考。张琛有一个爱好：喜欢给人“心理画像”。就连走在路上，他也会不由自主地观察：这人衣着邋遢却戴着名贵的首饰，首饰可能不是自己的；那人20℃的天气穿厚羽绒服，可能是身上有伤要掩藏……“这是20多年警察生涯养成的‘职业病’，喜欢观察人和周遭环境的关系。”在张琛看来，反常的细节往往是破案的突破口。

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三支队也是国际刑警组织中国国家中心局上海联络处所在地。一年夏天，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来报案，要求警方为他的姐姐和外甥女“伸冤报仇”。原来，他说的是一起一年前发生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一家珠宝店的凶杀案，受害母女均为上海人，报警人陈先生因出差躲过一劫。歹徒劫得珠宝、现金等价值人民币600余万元，留下了两具尸体。

亲人罹难，陈先生寝食难安，多次到约翰内斯堡警察局要求早日破案，甚至在当地媒体刊登广告，悬赏100万元捉拿凶手，却收效甚微。此次回到上海，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向上海警方求助：“听说‘803’很厉害，你们能破案吗？”

“803”没有让陈先生失望，仅仅一个月，已潜逃回上海，正四处兜售珠宝的犯罪嫌疑人胡某就被抓获。但较量刚刚开始。年过50岁的胡某认为案发地远隔重洋，上海警察没有确凿证据拿他没办法，自称“珠宝是在南非的路边捡的”。这胡编乱造的理由让大家义愤填膺，张琛却十分冷静。他顺着胡某的说法发问：“什么时间？在哪里捡的”“当时周围的环境如何”“怎么带回上海的”……围绕细节，张琛一遍又一遍追问，每当胡某的回答有出入，他就抓住漏洞让胡某解释。

“漏洞越问越多。我发现他渐渐露出了慌张，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张琛至今记得，当时胡某因高度紧张，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场景。最终，无法自圆其说的胡某供述了他与3名同伙杀害陈家母女二人并抢劫珠宝现金的事实。

40小时不疾不徐却不眠不休的较量，张琛战胜了自以为是的“老狐狸”。同事们问他为何总能找真相，他说“真相就藏在细节里”。

守住细节也守住责任

走出单位大门，张琛绝口不提工作。即使面对同为警察的妻子和就读刑警学院的儿子，也是如此。

“我妻子也是警察，孩子未来也将成为警察，我的工作不说他们也懂。”张琛说，自己办的案件大部分是有组织犯罪，有严格的保密纪律，“谁打听谁就是违法违纪，亲友也不例外。”

“不能说的秘密”背后，也有一个刑警的铁汉柔情：“以前，犯罪分子敢直接拿刀跟警察对峙，我也在执行任务中受过伤。这些事说给家里人听，除了让他们担心，没别的用处。”从警24年，张琛一直坚守在一线，经手多起重大案件，直面各类危险挑战，他却一直云淡风轻：“这些都是警察要承担的”。

近年来，在张琛带领下，上海打击有组织犯罪逐步构建起“滚动排摸”“线索核查”“分析研判”“挂牌督办”“责任倒查”打黑除恶五大机制，使上海暴力性案件逐年下降。

新民晚报记者 潘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