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快评 | 感怀单先生的“善”

昨天，陪伴几代中国人的一块“惊堂木”被命运轻轻地放下，84岁的评书艺术家单田芳离开了我们。关于他的记忆，总在乎那极具特征的沙哑嗓音，惊人地演绎了从春秋战国直到解放的千年沧桑，尤其那“盐打哪咸，醋打哪酸”“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俗语也随着评书人物从周朝穿越到民国，尽管在学究那里有点“瑕疵”，但鲜明的地气与百姓的喜闻乐见，还是让单老先生在几十年间火遍大江南北。

图说：2010年1月9日，单田芳在天津表演评书。视觉中国

人的知识总是不断积累的，单田芳评书的风靡，与特定的历史时代与特殊的受众有密切关系，随着艺术形式和艺术作品的逐渐丰富，人们对单先生创造的艺术形象的追忆与怀念，其实更多是对自身经历过的时光的致敬，正如一部电视剧里出现的电子管收音机，穿插播放单田芳在不同时期录制的《白眉大侠》《隋唐演义》乃至《百年风云》，无疑是“用声音刻度时间”的巧妙桥段。客观而言，单先生的声音可塑性并不高，莽汉类人物，程咬金、邢如龙、汤玉麟“不分彼此”；智多星人物，徐茂公、徐良、杨宇霆犹如“同门兄弟”……当年，多地电台早年曾同步把单先生的评书与上海题材广播剧《刑警803》放在一起联播，则更能体现这一点，单先生描绘的人物往往比较粗线条，感情细腻方面则显然略逊于“803”中的配音演员。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改变我们对单老的喜爱，因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带给我们最直接的善恶区别。只要是钻研有年的“恋声族”，都认可一个道理，声音是最无法掩盖本性、本能的表达方式，即便在表演艺术中，其实不太欢迎过于直白的情感表达，但走进老百姓的情感生活，才会发现绝大多数时候，“直接而纯粹”的善恶褒贬会给人巨大的影响，推进“向善”的主流，而单先生的评书恰恰顺应了这一潮流。去听《隋唐演义》，奸臣宇文化及的飞扬跋扈与老谋深算，单先生的表达或许有些程式化，但细品他的顿音和语气，可以明白讲述者的嫉恶如仇，甚至可以说这时候“表演者的内心，就希望现场消灭口中正在描述的邪恶”；反观《百年风云》里，单先生塑造的林则徐，或许没有鲍国安演绎的林则徐那么丰满，但对祖国的热爱，对人民苦难的深深同情，却在充满本真的语言里表达得淋漓尽致。正如一位与单先生相处多年的艺术评论者对我讲，单先生把评书变成一种“善良的传播”，或许里面的故事亦真亦假，但传递的“向善”理念却历久弥新，这也是为什么他口中的大侠童林为民请命，敢与暴君抗衡（或许与历史有“违和”），为什么名将郭松龄舍弃个人前途与私人恩惠，去打倒军阀张作霖，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的内心深处，永远有一个“善良”的本能。

如多位老艺术家所言，从艺之路，首先是做人之道，以“善”为本，以“德”为先。单先生的“善”，正是我们感怀的真谛！

吴健/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