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双艺的“小包包”

前不久，我遇到滑稽表演艺术家吴双艺，他今年已经八十高龄，依然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才思敏捷，嗓音宏亮。我高兴地说：“你真是：心态好，多用脑，勤运动，人不老，家里又添了‘小包包’吧”。吴老师仰面大笑：“对呀，谢谢你关心我的‘小包包’啊。”

在我从艺道路上，也曾受到过吴老师的影响。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在厂医务室工作。当时，文艺政策有所松动，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去观看各种表演。有一次，看到吴双艺与王辉荃两位老师搭档演出“上海相声”《进军号》。这个节目主要歌颂造船工人不怕辛劳，克服困难，抢修“进军号”的精神，两位老师的表演十分精彩。有人告诉我：“本周六，吴双艺将到虹口工人文化宫作报告，谈谈《进军号》的创作体会。”听到消息，我兴奋极了。

好不容易盼到周六，偏偏天公不作美，上午晴空万里，傍晚下起倾盆大雨，有人劝我：“算了吧，下大雨，吴老师不会来上课的。”我偏不相信，坚持一个人赤着脚，撑着伞，蹚着泥泞，步行来到位于四川北路横浜桥的工人文化宫，迎接我的是一张公告：天降暴雨，讲座改期。

过了一周，我终于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吴双艺老师。那天讲座非常成功，虽然处于“文革”后期，政治风向不定，吴老师讲课多少有些拘束和谨慎，如说到“滑稽”一律用“喜剧”代替，讲到“出噱头”，必定言“抖包袱”。但是他能引经数典、娓娓道来，会场气氛始终良好。

我发现吴老师的记忆力特别强，引用资料的出典和日期如数家珍。难能可贵的是，他还能在似乎不经意间出几只噱头，有意让大家“过过瘾”。比如，他自我介绍：“我叫吴双艺，有人说我很骄傲，不仅有艺术，而且有双倍的艺术。其实这不是本意，我名字的含意就是提醒自己必须抓紧学习，因为我一无文艺，二无武艺，所以叫（无）吴双艺。”

有人站起来提问：“姚慕双、周柏春的问题是敌我矛盾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定性了吗？”吴老师一本正经回答：“他们属于什么矛盾还没有宣布，不过早已定性了，两人都是男性。”一片笑声中，有人继续问道“姚、周身体如何？”吴老师肯定地说：“两个老的身体蛮好。”那人追问：“既然身体好，为什么不出来为人民服务，上台演出？”吴双艺笑眯眯回答：“他们毕竟上了年纪，气候又变化多端，只能在家孵孵。就像冬天孵太阳一样，等到春暖花开，他们手脚又好活络啦。”

这时，全场发出一片会心的笑声。我暗暗佩服，在风云多变的环境下，还能传递信息，这是需要智慧和勇气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电视台要我和吴老师合作表演小品《眼睛医生》，我第一次走进吴老师家门。那时，吴老师已搬新家，居处并不宽畅，但是收拾得井然有序，十分整洁。使我感到好奇的是：大衣橱、书橱上堆放着一些大小不同、厚薄不一的纸包包。“这些小包包里是什么？”我问道。吴老师风趣地说：“宝贝。”他随手拆开纸包，原来里面是一叠笔记本，吴老师解说道：“这都是我收藏的资料，有《名家谈艺》《滑稽史料》《报刊剪贴》等等。别小看这些纸片，用场很大呢，它不仅能为自己排演新节目作参考，还能为年轻演员上课作辅导材料。”我饶有兴趣地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收集？”“从1958年开始，时间长了，资料多了，我就把它们包裹存放，方便取用，随时翻阅，受益无穷。”

噢，我明白了，天道酬勤，吴老师正是依靠他的“小包包”，勤奋学习，不断“充电”，才使他走上 成功之路。        王汝刚（刊于2007年12月23日新民晚报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