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人最初也是有鼻有眼的——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业余绘画爱好者”老树

        微博“老树画画”近年来声名鹊起，画中常有一人，面目空白、头戴草帽、身着长衫；或独立花旁，或山间独行，或独自躲在墙角；画外总有一首打油诗，时而古意盎然，时而一本正经，时而脏话出口，有时候画点社会乱象，有时候画猫和花。昨天，老树——刘树勇，走进了老城厢里新开的吾同书局，由上海书画出版社新近出版的老树新作《夏·摸鱼儿》在此举行题为“尘世繁华看尽，不如老城一见”的读者见面会。在城市腹地的一片市井喧嚣中，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了这位坐拥百万粉丝的“业余绘画爱好者”。

       其实，坐在面前的这位光头大汉，使身边人更早认识他的职业是摄影评论人，著有200多万字的摄影评论全部都是痛快淋漓，他极力推动中国纪实摄影，却无力改变什么。现在，在“老树画画”里透露出的，除了偶然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峥嵘，大部分都是淡然与调侃，他捏着笔的最上端，将日常生活里的平凡琐事，随性地勾勒出来，任墨洇开。这就是老树的两面，正如今年春节他给自己提的那幅对联“在家捻针绣活，出门提刀杀人”。当然不是真杀人，而是对丑恶贬陈的快意。

图说：老树近照 图IC

古体诗和空白的面孔

       老树毕业自天津南开大学中文系，１７岁进了大学便开始画画，曾经想过转学天津美院，却没有成功。到了1986年，他又不画了，因为画不出来了。“我曾经发了疯一样爱画画，天天画，想当个伟大的艺术家。画的是写意花鸟，人家说你画得真像齐白石啊！但是，我是谁呢？艺术家最恨人家这样形容自己。”于是又去做陶瓷，做电影批评，随遇而安，随物赋形。1992年，他还为了挣钱去广州，挣了17000元钱去还债。2007年又开始画画，做了一个博客，开始体验互联网是怎么回事。   

       2011年起，在微博上画画，而此时，他离开美术界已经20年了。“我是做影像研究的，新媒体的传播给我很多启发，多少人因为微博兴起而走红，多少人又在此落败。我对于文本、吃瓜群众、视觉感受，互相纠结的部分比较感兴趣。”

图说：老树作品 图IC

       画面上令人喜欢的“打油诗”也是老树不断调整的结果，最初，他抄几句网络语言，后来自己写两句，有人就会在后面续两句，这些都给了他细微的启发。“我发现大多数人没有受过绘画语言的专业性训练，构成，笔墨等等，但是大多数人都认字儿。我就沿用古体诗的办法来做诗，但采用了大白话，题到画上后，立刻认识到人们对于画的理解度提高了一大块。”

       画面上的长衫人也并非从老树画画一开始就决定抹去五官的，而是事出偶然，有一次老树还没来得及给人物画五官就出了门，等回来一看，觉得人物神情俱在，原来，人物的表情是可以通过面孔的朝向，身姿，周边搭配的石头花树表达出来的，还有手“多么容易显露人的内心，陌生人见面的时候通常手都无处可放。”当然，老树透露，关键在于“技术原因”，年岁不饶人，眼睛看不清了，画一个特别小的人时，眼睛鼻子都会糊的……

图说：老树作品 图IC

悲观主义者的向往

      老树穿着圆领老头衫，讲粗话，抽烟，一派北方大老爷们儿的感觉，又妥帖地给同行的女士挡着门，微笑着配合每一位索要签名和合影的来者。他钟情于“平静”二字，引用了普希金的名言：“世上没有幸福，只有平静和自由。”他强调自己是一个很悲观的人，第一个给了他生死刺激的是他姑姑家的表弟，“比我小一两岁，在水泥厂当检修工，当时水泥厂把石头磨成粉的一个车坏了，他就钻进去修理。旁边路过一个女孩儿，看到闸怎么合下来了，机器怎么停了，就把闸给合上了。所以我的亲表弟啊，最后连一个小米粒大的骨头都没剩下。我听完了真难受，好多天缓不过来。但是你后来发现这种人越来越多，他们还没到结束生命的时候没了，然后再想想现实社会中，各种名利、你争我夺，真扯淡！”

图说：老树作品 图IC

      “自己待着真好，不想混在人群。”所以，老树首先要保障自己绘画所表达出的真实性，而不是拘泥在“专业”的纠缠中。“我认为画画是三种情况，一种尚在门外，正在学画的人，不太知道这套系统；还有很多人进到专业里面来，却出不去了，就死在专业里面。还有一种人穿堂而过，那就自由了。”

       他自认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但心中又有“一粒飞鸿”的向往，“我要在我的画里，表达的是我的向往，我希望的生活状态是脚踏实地走在大地上，没人的时候，闲的时候，别人看不见的时候，飘一阵儿，然后再落下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