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讲故事的大亨

图说：沈寂 图IC

      一个初春的下午，阳光明媚。病床上的老人缓缓坐起，摘下氧气管，看向镜头。春日的阳光柔和地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个灿烂的笑。

      上海海派连环画中心负责人刘亚军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沈寂老先生留在他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印象。昨日晚间7点55分，上海文史馆馆员、上海电影制片厂编剧沈寂在上海市六人民医院病逝，享年92岁。

      刘亚军说，沈老生前曾有两个心愿，一是希望连环画《大世界》能继续被完善，并被拍成电影；二是希望自己的“三大”作品（《大亨》《大班》《大世界》）能被做成一个合集出版（其作品《大亨》曾在本报连载） 。

图说：沈寂的《大亨》在《新民晚报》连载 图IC

图说：沈寂的《大亨》在《新民晚报》连载 图IC

      最后遗憾

      沈寂最喜欢的作品之一《大亨》，曾经于1986年7月31日至1987年5月21日在新民晚报连载。这部书最初的名字叫《黄金荣》，沈老用精练而生动的文字和富有戏剧性的结构，记述了大亨们从中兴到末路的整个历程。

      连载时正值夏天，沈寂每个星期都要交一万字的稿子。在金陵西路三层阁楼上，他拿块洗衣板，搁在两只凳子上，坐在小竹椅上写。没有空调和电扇，只能靠一个老虎窗吹点风。天实在太热，快60岁的老爷子光着膀子，把毛巾放在凉水里，过一会就拿起来绞干揩揩汗，修改完毕，再交给《新民晚报》。

      当时，《新民晚报》发行量激增至120万份，《大亨》立刻就火了。连载10天后，获得了漫画艺术家华君武的来信肯定。连载了半个月，小区里弄那位叫传呼电话的老先生，也不叫他沈寂了，每次都喊：“大亨，接电话！”

图说：《哈哈镜》 图IC

      上世纪80年代，沈寂和上海连环画泰斗贺友直合作，为《哈哈画报》推出“百年上海滩”专栏，连续刊载了三年。沈老说故事，贺老以白描的画面勾勒出故事场景，两人珠联璧合，手法不凡地再现了老上海的历史风貌。

      今年3月29日，沈寂在病床上签署了两人合作的成果选辑《哈哈镜——贺友直、沈寂画说百年上海滩》的出版版权合同，新书发布会定在3个月之后。

      “父亲写了一辈子，对他来说，写作是一种享受。”沈寂小女儿汪清说。今年春节后，父亲气喘得厉害，大家一直以为是肺气肿。“我们劝他进医院检查，但他说手头还有一部书稿，因此一直抓紧写作。”直到完稿的那天下午，沈老被送进医院，没想到一待就是三个多月，身体也每况愈下……昨日的沈老走得很安详。他也不曾预料，《画说百年上海滩》竟然成为了自己最后一部出版的作品 。

图说：沈寂漫像 新民晚报 郑辛遥 绘

      故事特多

      沪上知名漫画家、新民晚报美术编辑郑辛遥曾沈寂画过一副漫画像，沈老很满意，他开玩笑地说：“等我百年之后，这就做我的遗像吧！”当时的郑辛遥根本没多想。孰料一年之后，真的天人永隔。

      在郑辛遥的印象中，沈寂是个标准的上海“老克勒”，生性乐观开朗。他小时候在上海公共租界里英国人办的格致公学念书，英文流利、眼界开阔、见多识广，肚皮里故事特别多。郑辛遥说，沈寂一生跌宕起伏，孩童时曾遭到绑票；在国民党统治时期，他曾加入过新四军，和陈毅的夫人张茜一起共事；在大学读书时，因参加学生运动，还被日本宪兵队关进监狱，上过刑。

       沈寂认识的名人很多，当时活跃于上海文坛的柯灵、张爱玲、徐訏，商贾巨富黄金荣、杜月笙、哈同等“大亨”、“大班”，都是他熟悉的朋友。“沈老本身就是一部上海民国史的活字典，有些故事，尽管他说过好几次，但每次听还是会被感染。”刘亚军说。

图说：连环画《大世界》 图IC

      做事认真

      在沈寂逝世前的四五年时间里，他对连环画情有独钟，《大世界》就是那个时候完成的，但当年国内连环画尚处低谷，没人愿意出资作画。直到5年前，连环画中心下决心为这部作品提供经费支持，为此，他们特聘了连环画家桑麟康。“沈老那天一个人在家，他听到这个好消息，特别激动。那天一个半小时的故事，他是站着讲完的。”

      连环画《大世界》的创作过程非常辛苦。2012年8月，骄阳似火，88岁高龄的沈寂带着创作团队前往尚在装修中的大世界。他从一楼开始，一点一滴地为他们讲述大世界在解放前的故事，一砖一瓦，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画作完成后，沈老一幅一幅审阅，对作品的整体创作风格，提供诸多建设性意见。

图说：《四行孤军血战记》 图IC

图说：沈寂手稿 图IC

       自定挽联

      沈寂生性豁达。晚年时候，竟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挽联内容。面对亲友的嗔怪，沈老不以为然：“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一个人到了终点站，看看被人如何评判，应该很有意思吧！”

      于是，沈寂用自己这辈子最为得意和喜爱的三部作品组成上联，“大亨、大班、大世界”，以求下联。沈老的女儿汪清告诉记者，一次在和朋友的闲谈中，父亲的同事和朋友、知名编剧斯民三对了句下联：“好人、好心、好文章”。沈老听了，笑着说：“斯大编剧过奖了。这‘好文章’，我实不敢当，应该让读者来评定。但这‘好人、好心’我接受，因为这是我一生做人的准则。”汪清告诉记者，亲友会遵从老人的愿望，将这副他喜爱的对联作为挽联，挂于殓堂之上。

      记者今晨从沈寂女儿汪清处获悉，沈老的大殓时间已经确定，将于本周五上午9点30分在龙华殡仪馆银河厅举行。 新民晚报记者 张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