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论坛|第三次文金会成半岛历史转折点

本文作者李家成系辽宁大学转型国家经济政治研究中心研究员 

日前，朝韩领导人在平壤举行了年内第三次会晤。如何看待文在寅访朝成果，半岛局势将如何发展？本期论坛做详细解读。　　

十字路口 美韩朝须战略调整

问：朝韩领导人为何要在短期内举行第三次会晤？

答:今年以来，朝鲜半岛局势跌宕起伏，柳暗花明，可谓扣人心弦，引人入胜。然而，美朝之间根深蒂固的互不信任与即时沟通的不畅，以及特朗普总统的情感决策模式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导致美朝双方并未就无核化方案达成共识，这就为未来朝鲜半岛局势的跌宕起伏埋下隐患，无核化进程和半岛局势一度处在十字路口，美韩朝必须进行战略调整了。

首先，朝鲜无核化进程陷入停滞。尽管此前朝鲜中止了核导试验，并炸毁了丰溪里核试验场，但东仓里导弹引擎发射场的拆除工作停顿下来，朝鲜也没有进行核导设施的申报，也未宣布接受国际核查。这是因为朝鲜所希冀的发表终战宣言与解除对朝制裁双双落空，对美国不给予相应回报表达不满。

其次，美国对朝政策团队出现分歧，美朝沟通突然中断。美国国防部长马蒂斯刚宣布要重启大规模联合军演不久，特朗普总统就称他“目前没有理由在美韩联合军演上花费大笔资金”。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立即”重启联合军演，而且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军演规模将“远远超过以往任何时候”。这加剧了美国军演政策的不确定性。

两天后，因为“在朝鲜半岛无核化方面没有取得足够的进展”，特朗普总统取消了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早已计划好的朝鲜之行，令美国政府的朝鲜战略更加混乱。这表明特朗普总统对陷入僵局的谈判感到越来越沮丧。

最后，朝韩既定议程。4月27日，文在寅总统和朝鲜国务委员长金正恩在板门店举行第一次首脑会谈时就已经商定文总统今秋访问平壤。8月13日，韩朝举行高层会谈，双方一致决定9月份在平壤举行首脑会谈。

平壤会谈 就无核化达成协议

问：文在寅访朝取得了什么成果？如何评价《平壤宣言》？

答：文在寅访朝前欲扬先抑地说，韩朝之间谈新的宣言或协议已不重要，包括《板门店宣言》在内的其间韩朝之间达成的各种协议尚未真正得到落实，逐步落实这些协议，切实发展韩朝关系更为重要。但实际上，有目共睹的是，文在寅跟金正恩共同发表了《平壤宣言》，使得此次平壤会谈将成为重要的历史转折点。

尽管《平壤宣言》是新的共同声明，但首先肯定了《板门店宣言》，由此看来，《平壤宣言》是《板门店宣言》的升级版，而《板门店宣言》则是《平壤宣言》的基本版。

《平壤宣言》开宗明义地高度评价《板门店宣言》后南北关系在政府间和民间层面双双取得进展，军事紧张局势得以缓解。两位领导人再次确认了民族自主原则，决定为实现民族和解与合作、坚定和平与共同繁荣，持续发展南北关系直至统一。

为防止偶发性武力冲突，进而实现半岛永久和平，朝韩签署并积极履行《板门店宣言军事领域履行协议》，尽快启动朝韩军事共同委员会，商定在陆海空设置（禁止一切敌对行为）的缓冲地带，能够有效防止偶发性冲突并缓解军事紧张，具有划时代的象征意义。

南北双方首次就无核化议题达成协议，朝方决定在有关国家专家的见证下永久废弃东仓里引擎试验场和导弹发射台。这相对于之前只邀请记者现场观摩丰溪里核试验场炸毁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提高了朝鲜弃核的透明度。

如果美国根据《6·12朝美共同宣言》精神采取相应措施，朝方有诚意继续采取永久废弃宁边核设施等追加措施。这就相当于把球踢给了美国。无核化进程究竟能否继续深入下去，美国的反应至关重要，如果美国同意发表终战宣言，则无核化将获得巨大动力。

南北经济合作蓝图开始徐徐展开，今年年底前举行东、西海岸线铁路及道路连接工程奠基仪式，条件具备后优先恢复运营开城工业园区和金刚山旅游项目，成立西海经济共同特区和东海观光共同特区。

可见，此次韩朝平壤会谈解除了半岛的战争威胁，偶发军事冲突的概率大为降低，一度停顿下来的半岛无核化进程得以重新启动，经济合作等其他领域的合作也逐渐铺陈开来，为半岛永久和平与共同繁荣开辟出崭新道路。

南北携手 将开启半岛新时代

问：朝韩领导人会晤成果对半岛局势发展有何影响？

答：朝韩领导人会晤成果对半岛局势产生了积极向好的促进作用。南北双方将采取裁军和信任构建措施，半岛和平得到实质性保证。朝鲜继续采取弃核措施，半岛无核化进程继续向前发展。南北关系更上层楼，朝美关系也有望柳暗花明。

此前，华盛顿对朝美两国无核化谈判的怀疑论声音逐渐扩大。美国保守派和大多数战略家们担心，金正恩对中韩美最高领导人之间频繁且广泛的首脑外交，会动摇美韩同盟与驻韩美军的合法性基础。他们认为，美国在该地区安全盟友和合作伙伴中的领导作用，对于平衡中国在所谓的“第一岛链”上日益增长的军事存在和实力投射能力至关重要。美国不应该把自己局限于针对朝鲜的防御姿态，而是寻求从朝鲜半岛平衡中国日益增长的实力。

金正恩在两人共同举行的记者会上宣布，应文在寅邀请将在近期访问首尔，这就使得南北首脑会晤可能走向定期化，南北双方携手开启半岛永久和平与共同繁荣的新时代。

朝鲜为打造自身“正常国家”形象付出了很多努力。朝鲜的战斗标语现在都不见了，朝鲜还在5天之内将大型团体操表演《闪耀的祖国》的内容修改了70%，将大部分意识形态方面的内容去掉了。这成为朝鲜积极融入国际社会的良好信号。

韩国访朝人士切身感受到朝方有很强的意愿开展经济合作，预计随着协商逐步取得进展，双方经济人文合作也将有所进展。目前比较容易推进的韩朝合作领域是京义线（首尔至新义州）铁路对接项目，推进森林、环境、防疫、保健医疗领域合作，强化离散家属方面的人道主义合作，加强文化、艺术、历史、体育领域的交流。

峰回路转 特金会有望再上演

问：如何看待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有关美准备参与谈判以转变美朝关系的声明？

答：第三次文金会显然改变了特朗普对无核化进程受挫的挫败感，重拾无核化信心。这使得特朗普让蓬佩奥推动第二次朝美首脑峰会的举行。《终战宣言》与核设施名单申报交换等无核化谈判依然被视为朝美两国首脑间需要解决的问题。由是观之，第三次文金会成为第二次特金会的铺路石。

金正恩委员长多次明确承诺坚定的无核化意志，表达了“希望尽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全面无核化，集中于经济发展”。朝鲜在《平壤宣言》中使用的“参观”、“永久废除”等词汇跟“可验证”、“不可逆性废弃”是一个意思，这意味着对“全面、可核查、不可逆转的无核化（CVID）”整体原则的同意。文在寅在与特朗普见面时转达《平壤宣言》协议书中没有的内容，即朝美之间将要商议的无核化的具体方案以及相应措施。

此前，金正恩给特朗普的第四封亲笔信里包含着金正恩强烈希望恢复朝美两国谈判的动力，尽早再次推进蓬佩奥第四次访朝、今年年内举行第二轮朝美首脑会谈、对特朗普总统的信任和友好之情的内容。

访美促谈 文在寅获预期效果

问：9月23日，文在寅访美促谈，是否取得预期效果？

答：文在寅访美，旨在协调朝美关于无核化路线图的构想，试图打破朝美谈判僵局。

两位领导人就实现半岛全面无核化、今年年内签署终战宣言宣布半岛结束战争状态、建立永久和平机制的合作方案进行广泛磋商，同时向朝鲜展现无核化将带来的美好未来，引导朝鲜实现无核化。文在寅总统表示，“和平协定在朝鲜实现全面无核化的最后阶段才会签署，之前则维持停战机制，因此，联合国军司令部的地位和驻韩美军驻军必要性不受任何影响”。文在寅此番表态，无疑是想给犹豫不决的特朗普吃下一颗定心丸。

文在寅在会谈中表示，金正恩面向全世界再次表明坚定的无核化意志，我也在面向15万名平壤市民发表的演讲中重申该事宜。特朗普对金正恩的无核化意志给予高度评价，两国领导人表示将为第二次美朝首脑会谈的成功举行保持紧密合作。

此前，朝鲜先停止导弹和核试验，美国停止联合军演予以回应，韩国支持暂停军演，这是一种信任构建措施的一报还一报。美韩与朝鲜的紧张关系得以缓和，并引导朝鲜就无核化进行谈判。现在，需要进一步的信任构建措施。

当然，众所周知，半岛无核化问题决非朝夕之功就可融化这三尺寒冰。但文在寅的破局者和斡旋者角色，金正恩的弃核与发展经济的决心和意志，都成为半岛无核化与和平进程的积极推动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