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环球丨面对伊斯兰世界，西方社会怎么了？

　　“瓦茨1664”“艾斯特瓦内斯”“这儿是移民契约！”……当人们还没从致死50人的新西兰恐怖袭击中缓过神来，行凶者布伦顿·塔兰特使用的自动步枪上的英语、西里尔和东欧文字又引起了关注，其中包括历史著名战役和保加利亚反抗奥斯曼帝国统治的历史人物名字。

　　正如塔兰特在长达73页的“自白书”中所写，他发动恐怖袭击是为了警告“侵略者”；甚至在互联网上，许多西方网民也因这场袭击而发泄着对“政治正确”的不满。

　　面对伊斯兰世界，西方社会究竟怎么了？

　　文明冲突不停

　　从此结下梁子

　　地中海将欧洲文明与伊斯兰文明隔开，以东是“黎凡特”，在拉丁语中意为“太阳升起的地方”，往南是“马格里布”，在阿拉伯语中意为“太阳落下的地方”，而这两个地方也是伊斯兰文明和欧洲文明的交汇点。

　　然而，这两种文明之间的冲突从未停歇。面对伊斯兰世界的扩张，十字军以及后来的西方人采取了战争这个最直接的方式予以回应。几百年里，两种文明不断碰撞与融合，也令两个世界从此结下梁子。

　　二战后，两种文明似乎一度进入一个彼此需要的阶段。一片废墟的德国人口损失惨重，便与土耳其于1960年签订劳工协定，吸引大批土耳其移民前往从事装卸、搬运等德国人不愿意干的工作。英国也迎来了大批穆斯林，帮助重建战后面目全非的城市。

　　然而，西方人对这些前来施以援手的穆斯林依然是“瞧不上”的。尽管少数穆斯林成功地融入了新家园，但更多的移民并不受本地人欢迎。毕竟，在自诩为“高贵种族”的西方白人眼中，“穆斯林”和“伊斯兰教”就是异类和落后文明的代名词。

　　尽管如此，出于道德和经济上的考量，面对难民潮涌入欧洲大陆，退休人口日益增多、在职人口日渐减少的德国率先表态，愿意“收留”来自中东和北非的难民。“大多数难民不但年轻，受过良好教育，而且很有上进心，他们正是我们要找的人。”2015年，德国汽车制造商戴姆勒集团首席执行官蔡澈如此说。

　　但更多国家是被迫接收难民，比如意大利在希腊边境关闭后成为难民改道前往欧洲的“首选地”，受到来自非政府组织等的舆论压力，以及《欧盟条约》中成员国对需要受到国际保护的难民有义务遵循“不驱回原则”的规定束缚。

　　而欧洲国家政府以所谓“宽容和同理心”对难民给予“优待”的同时，却“冷落”了对难民刻板印象并未改变的原住民，让他们自感沦落为“二等公民”。

　　在经济本就不大景气的意大利，难民不仅能享受公费医疗待遇，甚至在病床紧张的情况下，本国公民要排队等待，难民却可以优先住院。不仅看病能“插队”，申请廉租房等各种事宜，只要有难民身份，就能够享受“特权”。在德国，即便今年的经济增速预期从1.1%大幅下调至0.6%，劳工部长海尔竟还打算增加给难民的“零花钱”。

　　本国公民巨大的心理落差和不满情绪，只得通过在大选中支持右翼政党上台来宣泄。

图说：3月18日，在新西兰克赖斯特彻奇，人们参加悼念活动。 新华社CNML图片

　　强调“政治正确”

　　无法掩盖恐惧

　　然而，无论是同化还是保持文化多元性，伊斯兰文化终究是与西方文化截然不同的“异文化”。如何让穆斯林群体融入当地主流社会，如何解决他们尤其是移民二代的身份认同，这个棘手的难题是西方各国政府用尽“宽容与同理心”也难以圆满解决的。

　　德国球星、土耳其人的后代厄齐尔曾在采访中说，直到4岁他都还只会说土耳其语而不是德语。2002年德国《明镜》周刊的调查显示，在柏林的克洛伊兹贝格区，63%的移民子女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年竟然不会说一个德语单词，八成土耳其裔一年级学生对他们的出生地德国的了解几乎为零。如此糟糕的基础让这些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长大后找不到体面工作的一些人成为影响社会安定的小混混。

　　“罗瑟汉姆”，这个英国小镇的名字也出现在塔兰特的枪弹夹上。1997年至2013年间，至少有1400名当地少女在这个人口仅26万的小镇被一群巴基斯坦穆斯林移民诱奸、殴打和恐吓。当受害少女和家长们报案时，当地官员和社会服务机构却互相推诿，甚至诬称少女是“你情我愿”。最后只有一起案件获得公诉，5人锒铛入狱。当涉嫌诱奸少女的移民逍遥法外之时，曝光丑闻的记者却被警方逮捕，社交网站账号被封，理由是涉嫌种族主义。

　　曾是英国议员的莉兹·瑟斯克看到了丑闻一直被掩盖的根源。正是因为害怕被贴上“种族主义者”标签，警方宁可不作为，也不想惹恼这些少数人群。“只要我们选择政治正确，罪行就会一直存在。”瑟斯克说。

　　然而面对体量巨大的伊斯兰世界，曾经发动十字军东征的西方人，尤其是政客，依然情愿用“政治正确”这种看似“文明”的方式来应对。“假如伊斯兰教恐惧症继续蔓延，我们可能不得不请所有女性戴包头巾，以表示和穆斯林女性的团结。”奥地利总统范德贝伦说。

　　“政治正确”毕竟无法掩盖两种文明之间的矛盾。在西方国家被边缘化、出现身份认同难题的穆斯林，通过互联网接触极端宗教思想，自以为找到归属，成了潜伏在欧洲的“独狼”和高危的“定时炸弹”。从比利时到法国，从德国到英国……一轮又一轮恐怖袭击，令西方白人的“伊斯兰恐惧症”日益加剧。

　　与此同时，比白人生育意愿强烈得多的穆斯林人口越来越多。皮尤研究中心报告指出，欧洲30个国家的穆斯林人口总数从2010年的1960万上升至2016年的2580万。2014年以来，进入欧洲的穆斯林移民以每年近50万的人数飙升。预计到2050年，部分欧洲国家的穆斯林人口将是现在数量的3倍。2016年德国穆斯林人口占总人口的6.1%，如果移民增速不减，到2050年穆斯林人口将增至19.7%。即便关闭移民通道，穆斯林人口依然会持续增长。伴随着对白人出生率偏低、穆斯林“鸠占鹊巢”、伦敦变成“伦敦斯坦”、欧洲沦为“欧拉比亚”的担忧，所谓“白种人灭绝论”“伊斯兰将征服欧洲”的论调甚嚣尘上。

　　一味以暴制暴

　　只会局面失控

　　刻板印象夹杂着恐惧，疑虑和不安继续发酵，世世代代生活在欧洲大陆的原住民对伊斯兰文化和穆斯林的复杂心态，也伴随着难民移民潮蔓延到其他国家。

　　四面被太平洋海水环绕的新西兰也未能避免伊斯兰文化“侵入”。根据2013年普查数据，这个人口仅500万的国家有4.6万名穆斯林居民，比2006年增加28%。一座座清真寺在各地建起，连名字充满着西方宗教意味的基督城也不例外。

　　究竟是征服还是被征服？在政客们选择“政治正确”之时，白人民众开始为所谓“生死存亡”问题忧心。2016年瑞士举行全民公投，一直坚持政治中立、重视个人隐私的瑞士人情愿牺牲隐私换安全，支持情报部门有条件地监控电话和电子邮件、安装窃听设备和监控摄像头。

　　还有一些人则选择以暴制暴。2017年4月，德国极右翼军官佛朗哥因策划暴力活动并企图嫁祸栽赃给难民而被捕。同年6月，英国人奥斯本效仿此前由难民移民制造的恐怖袭击，驾驶小货车撞向正在伦敦芬斯伯里公园祈祷的穆斯林。而“亚历山大·比松内特”，这个塔兰特的弹夹上提到的年轻大学生，在2017年1月来到加拿大魁北克的一座清真寺，举枪向正在祈祷的人群扫射，造成6名穆斯林死亡。就在上个月，已经服刑2年的比松内特被判处终身监禁，40年不得假释。这一次，同样的以暴制暴发生在新西兰——塔兰特眼中“白人最后的容身之所”。

　　然而，“政治正确”不该成为西方社会的“遮羞布”和穆斯林群体的“护身符”，以暴制暴只会让潘多拉魔盒开得更大，无法最终解决西方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矛盾，甚至会令局面失控。对双方而言，在全球化的当下需要思考的或许不是谁占领谁的土地，更不是如何征服对方，而是如何彼此接纳，而这需要双方的共同努力。

　　本报记者 齐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