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上映时,纪录片《二十二》的全国排片只有1.5%,但三天后,排片率达11.2%,增加了近十倍,豆瓣评分高达9.1。截至今天早上8:30,该片累计票房达到6664万,已经打破了国内院线纪录片票房纪录。
电影开始之前,我们采访了一对趁着不上班的空隙特意前来观影的姐妹,妹妹说:“因为忘记历史,就是背叛过去。像我们现在有这样的生活,也是因为前面有一代代的人为我们承担了很多。”原本淡定从容的她突然红了眼圈,声音也哽咽了。
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大三在读大学生,在影片播放过程中,曾几度低下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影片结束以后,她和同伴也是最后一批离开位置。我凑过去询问她的感受时,她的眼睛里还有泪光,平静了一会儿后,她开口说:“很压抑,虽然画面很平静,镜头的记叙很克制。我不知道像这样直接去问这些老人那段遭遇到底好不好,感觉她们本来的生活已经回归平静,而外界的介入让她们再次回忆起这段痛苦的过往,而且使得周边的人也知道了。”
她的朋友也深有体会:“看到里面讲,日本到现在都没有对这些老人作出道歉和赔偿,还是很震惊的。前几天看到一个在日本的朋友发微博说,日本很多年轻人因为政府的隐瞒对这段历史并不知情,或者不相信这段历史,作为一个喜欢日本动漫的人,内心很复杂。”
一位二十多岁的观众在说话过程中几度哽咽:“因为我奶奶也是九十多岁去世的,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我爷爷也参加过抗日,我四爷爷死在徐州会战里。我觉得经过了这几十年,能够活下来,真的很不容易。以前我比较愤青,总觉得别的国家欺负我们,我们就要积极反抗,但现在觉得能和平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对我们国家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好的。战争对任何国家,对所有人都是伤害。”
影片尾声部分,出现了几位老人的话。
“这世界真好,吃野东西都要留着这条命来看。”
韦绍兰老人的这句话一出现,我尚未细想,就已然泪崩。这位老人因为怀了日本兵的孩子而遭遇同村人的歧视、丈夫的嫌弃,可她却依然能够笑唱山歌、感恩社会,想起童年趣事依然笑得乐呵。
图说:韦绍兰老人。资料图
回忆整部影片中其他的一些老人,她们又何尝不在享受着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美好时光呢?
图说:李爱连老人。资料图
在山西太行山的一个老房子里,李爱连老人舒展双腿,悠然靠在炕上,十岁多的孙子趴在床边的桌上,一派祥和与平静。
电视机中孙悟空和银角大王的声音,回荡在十多平的房子里。两个人安静、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看到银角被吸进葫芦,李爱连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了笑容。
她看得是那么投入,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陪着我守在电视前的奶奶。一样的慈祥,一样的可爱。
图说:王志凤、符美菊、李美金(右一)三位老人在一起。资料图
镜头扫过海南的农村,“慰安妇”幸存者李美金和全村的老人在一棵十人合抱的榕树下乘凉。银幕上,所有的老人都是那么苍老、平静,一瞬间,我分不清哪一位才是李美金。午后的阳光透过枝杈洒在土地上,一片斑驳……
面对从全国各地过来看望她的人,她笑得很开心:“你们来看阿婆,阿婆就很开心啊!”
图说:毛银梅老人。资料图
镜头转到湖北孝感的农村,背井离乡的韩国老人毛银梅吃完午饭,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靠着墙壁,静静的发呆。一个重孙跑过来,一声不吭地往她手里塞了几颗水果,跑开了。此时,画面中传来她在中国抱养的女儿的平静但坚定的声音:“我不管周围人怎么说,她都是我妈妈。她把我抚养到这么大,那么辛苦,我要照顾她,报答她。”
图说:毛银梅老人和摄制组在一起。资料图
在老人捏着自己紧贴骨头的皮肤感叹自己“没有血了,活久了活久了,是个废人了”时,她笑了,“你不是会唱歌嘛!还记得怎么唱吗?”
老人虽然摆手说不会唱了,但没一会儿就哼起了朝鲜民歌《阿里郎》,尽管韩语发音已经不准确了,但那优美的旋律却留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当她哼唱着另一首朝鲜民谣《桔梗谣》的时候,我猜想她肯定想起了和她恩爱几十年、从未嫌弃过她“慰安妇”身份的丈夫。丈夫生前最爱的,莫过于那白色的梅花了。
“谢谢你们。”
就像毛银梅老人所说,《二十二》这部电影背后的确有太多值得我们感谢的人。
慰问朝鲜族或韩国老人的韩国志愿者。
电影里,一位韩国摄影师带着相机为老人拍照,他和同伴再三推辞后还是接过了老人热情递去的烟,让老人为他们点火。
他和老人坐在一张炕上,听已着经不会说韩语的老人絮絮叨叨:“这相机挺贵的吧?”“这个能把全部都拍进去吧?”虽然听不懂,但他也是一边摆弄相机一边“嗯嗯”地回应着老人。
老人好奇地用布满皱纹的手小心触碰着相机,摄影师把相机凑过去,给老人看自己刚拍的照片。
每月都会去看望老人的日本留学生米田麻衣。
图说:日本留学生米田麻衣在老人生前居住的木屋中怀念她。资料图
在海南求学的她时常去探望海南的几位老人,给她们带些吃的,陪她们聊聊天。米田麻衣留着一头短发,穿着简单的黄绿色T恤,又一位老人过世了,她跟着老人的儿媳来到老人生前独居的木屋,环顾四周,抖开她为老人送去的尚崭新的粉色花样的棉被,坐在桌边久久地低声哭泣。
在田间,米田麻衣踩着人字拖,拎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里是香烛纸钱,她一个人去田间祭拜已经离开的她们。上完香、烧完纸钱,她用带来的水浇灭火星,转身离开。她说:“她们心里的伤口很大很深,可还是对人很好。不管是对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那些替老人们奔走、上诉的人。
无论是养殖场员工,还是退休教师,他们搜集历史资料,代表老人起诉日本政府,要求赔偿与道歉。他们为此奔走十几年甚至三十几年,然而,从 1995 年起,中国大陆有 24 位“慰安妇”幸存者,在 4 个起诉案中控告日本政府,全部败诉。
关心跟进“慰安妇”问题多年的乡村教师张双兵说,他当年很幼稚,一定要日本人承认罪行并且道歉,让受害者们把自己的故事公开让全国人知晓,但后来发现,这对她们来说非常艰难残忍。他说,他后悔了。
既然我们已经目睹这痛彻的回忆,那就好好看着,记着,怀着尊敬与爱。
整个摄制组和参与电影众筹的32099个人。
《二十二》的导演郭柯希望让《二十二》走进院线,让更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看到。2016年,在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的帮助下,郭柯面向社会众筹片子上映的宣发费用,大半年过去,100余万元被凑齐,32099个名字留在了纪录片的片尾。
图说:片尾的众筹名单。
这也许是史上最长的电影片尾,却是最温暖的的片尾。有人说:“这是迄今为止,我看过的电影里面,唯一一部观众看完整场,直到屏幕全黑为止的电影。”漆黑的银幕上缓缓滚动着32099个名字,好多观众坐在位子上,眼角含着泪水,静静地看着大银幕。
“希望中国和日本要一直友好,不要再打仗。因为一旦打仗,会有很多人死去的。”
有一次,日本志愿者米田麻衣拿了一张日本军人的照片给老人看,她以为老人会生气,可老人竟然笑了,“日本人也老了,胡子都没了啊。”
米田麻衣说:“如果我经历了这些事情,可能我会恨死那些人,会恨一辈子,甚至可能自杀。”可是老人们没有,她们活着,过着最普通的日子:养猫猫狗狗,看《西游记》,唱着童谣,摘一朵栀子花放在小辈胸前的口袋。
她们也该忘了那段往事,为今天而活。
真正应该记得的,是我们。
图说:影片最后,又一位老人下葬。资料图
“我们不应该忘记‘慰安妇’这个词其实是二战期间日军创设,专指为日本军人提供性服务的妇女。‘慰安’这个词本身就含有‘自愿性’的欺骗,用这样一个词来标签化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二十二》引起了全国对于这些老人的关注,但是等到这部电影下映,等到“22”最终变成了“0”,我们也应该记得这一切的历史,而不是在眼泪中忘却。
陈林桃老人希望中国和日本一直友好,我们也希望中日友好,但我们更希望这一份友好建立在双方正视历史,直面过去的基础之上。
但愿《二十二》不会成为“为了忘却的纪念”。
(李景欣 施钰 本文转自新民晚报微信公众号“新民眼”,公众号ID:xinminj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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