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绍波/画
邵宁/文
暑假接近尾声。以前,我们经常用在暑假身上的形容词是“愉快而有益”,但如今不少城市孩子的暑假恐怕要加上“昂贵”一词,孩子一放假,家长的腰包开始缩水。然而,“昂贵暑假”是否过得愉快而有益,则值得探究。
现实生活中,“昂贵暑假”的头号开销往往是出国游学或海外夏令营,少则两万,多则三四万。上海有个五年级学生参加学校组织的英国游学夏令营,为期两周,收费三万。其次是各类补习班,不少“鸡血家长”把暑假当成“第三学期”,我的朋友给升初一的孩子报了个暑期班,是七八个人的小班,上数学、英语和物理三门课,每天每门课上一个半小时,总共15天,收费1.05万元。朋友说,这样的收费很正常,暑假里补课多的孩子,如果找的老师好一些,两三万就没了!
还有各种国学班、才艺培训班,甚至托管班也要上万。有媒体报道,北京一家办在居民小区里的暑期托管机构,以国学为特色,朝九晚五,辅导作业外带管午餐,家长每天要交给托管中心380元,而所谓的“国学特色”,就是早上安排孩子们诵读半小时的《三字经》。如果孩子七周假期天天都送(除去双休日)的话,家长需要花1.33万元。有些设施好一些或者打着“外教”旗号的托管班,收费更高。
“昂贵暑假”是否有意义?有位在企业当高管的妈妈如此感慨,月薪三万还不够女儿一个暑假花的,“更痛苦的是,虽然钱花了,却因为不知道是否有用而感到不踏实;可不花吧,又觉得对不起孩子,更不踏实!”
像“打鸡血”那般给孩子报补习班、培训班,倾其所有也要送孩子去游学的爸爸妈妈,其心态无比焦虑。这种焦虑心态,反映的是潜意识中的两种不自信——对孩子的不自信和对自己的不自信。
要知道,学习主要是靠自己,爱读书、会读书的孩子,不用补也能读好书;但有些孩子怎么补都收效甚微。对自己的不自信,一是对自己的生存状态不满意,或者没有安全感,希望孩子今后能够过上安稳而体面的日子;二是在家庭教育方面,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是有效的,只是怀着从众心理,在孩子身上花钱换得心安。
“昂贵暑假”还折射出一种把高消费与教育等同起来的社会风气。不是吗?现在的国际(双语)学校,20多万一年的已经出现,课外培训机构“一对一”补习甚至达到一年十万。
然而,优质教育真的是用钱砸出来的吗?我很赞同复旦二附中校长杨士军的话:好的教育大多不是昂贵的。《论语·述而》有云:“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孔子这样的大师收学生,学费也不过10条肉干。
我童年的暑假,总是在外婆家度过,除了做不多的暑假作业,就是跟邻居小伙伴疯玩。不过,外婆每天要逼我练一页钢笔字,每行第一个字是我大舅舅写的“样板”,必须照着样子写好才能出去玩。现在想来,暑假练字,就是当过教师的外婆给我一个人的培训班,不花一分钱,也不多费口舌,却让我受益良多。
花费少、有价值的教育还有很多。比如阅读,去图书馆借30本中外名著,一个暑假读完,不比上什么作文培训班强?再比如博物馆、美术馆、科技馆,这些场馆展示的是人类智慧和文明的优秀成果,走进去就如同进了形象生动的课堂。又如旅游,与其花三万元把孩子送去国外游学,不如全家一起去国内历史名城走走,欣赏壮美山河、领略华夏文化,既长知识又增进亲子感情。
一位同事送上初中的女儿参加公益机构组织举办的“青年营”,去贵州山区开展社区建设及野外探索项目。贵州山区条件非常艰苦,孩子们在领队的带领下,背着重重的行囊翻山越岭、露营野炊,为当地居民服务……三周的活动,家长花费并不多,孩子的付出很大,而他们的收获是学校和城市所不能给予的,这样的暑期活动的价值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一个暑假都被大人所主宰的孩子也是悲哀的。暑假是童年最快乐的时光。这个暑假,孩子本该有很多期待,很多计划,却被各种培训班填满了。在父母一味付出的过程中,孩子的诉求有可能是被忽视的,孩子真正喜爱什么?孩子的意愿是什么?孩子究竟在意什么?父母付出越多,孩子的压力越大、自由空间越小、快乐越少……
不久前的《文学报》上有一篇文章,编著《良训传家:中国文化的根基与传承》一书的复旦大学历史学教授韩昇质问:中国孩子在起跑线上输了什么?“就算在起跑线赢了知识,也不应该输了品质。”而怎样培养品质,在韩昇看来,最重要的便是家教。而家教,也是一种不昂贵的教育,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教育。
这一观点,值得“鸡血爸妈”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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