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的零食

人们往往把一天中正餐以外吃的小食品称之为零食。吃零食的需求并不是饥饿，心理学家找到了具有科学性的借口，就是人常常需要心理慰藉，吃零食有舒缓心理的作用。

我们小时候尽管经济条件不尽如人意，却依然在主食之外经常受到零食的诱惑。那些年，“买点甜的咸的吃吃”就是买点零食吃吃的意思，就是长辈对小孩子一种额外的奖励。零食有甜的和咸的区别，甜的有点阳春白雪的属性，而咸的则接着下里巴人的地气，因为那时粗盐只有一毛五分一斤，鲜酱油才两毛七分一瓶，而白糖要七毛八分一斤。家里来了客人，上海普通人家常用“糖滚蛋”作为点心送客，也算厚待客人了。小孩子生病，给一碗糖粥就可权且充当营养品了。哪位仁兄即使不幸患上了急性肝炎也就是凭医生证明多配给一斤白糖而已。

我家附近的金猫食品店坐落在天蟾舞台对面，我常在里面买糖果解馋。最便宜的要算粽子糖。取粽子之形，色呈橙黄，晶莹剔透，且赤身裸体无任何花花糖纸包裹，本色示人，价格实惠亲民，一分钱一颗。后来有了升级版，名曰松子粽子糖，目视可看到里面有些许松子，放到嘴里含着，将近半程时齿间会品出松子的香味。

当然粽子糖太过实惠了，一点包装的仪式感都没有。较正规的糖果总有印花的糖纸包装，便于人们在剥开糖纸时产生一种微妙期许的心灵感受。我要完成一篇作文时就给自己一个理由，用一毛几分钱买上一包什锦硬糖或软糖，回家打开纸包在花花绿绿的糖纸里寻找自己最心仪的糖果，一旦发现椰子硬糖和大白兔软糖就如中了大奖一般，于是心满意足地边吃糖果边构思文章，直到把糖果消灭殆尽才收心动笔。

那些年手上尴尬的时光十有八九，当只有区区几分钱还想尝点甜头的话，还有一个出路就是买弹子糖。弹子糖圆圆的，比现在的麝香保心丸大几倍，披着五颜六色的外衣。几分钱可以买上十几粒，虽然个头小但数量多，和舌头消磨味觉的时间长，所以也很受小伙伴们的喜爱。当几个小同学在一起，每个人的小嘴都蠕动着似乎在嚼着什么东西时候，这时谁都不肯落单，于是放个一两粒弹子糖在嘴里抿着，像煞有介事地抿着嘴。

咸的零食虽然比甜的零食地位低，但拥有的消费群多，且品种丰富，光橄榄就有甘草橄榄、五香橄榄、烤扁橄榄等等，还有奶油话梅、奶油桃板、九制陈皮，蜜饯杨桃、丁香山楂、盐金枣等等，有的且延续至今长盛不衰。丁香山楂是我的最爱，五分钱一包，弄堂口的烟纸店里用黄皮纸包成小的三角包出售。我常常买一包放在裤子口袋里，时不时用手指往口袋里把那消食开胃的东西撮点出来往嘴里送。有时候纸包浸润破了，裤袋里都是山楂的味道。

盐金枣是无人不知人尽食之。长相有三种，一种是长条形，一分钱一根，甘草味的，细细的用手拿着可以慢慢咀嚼，小伙伴们也往往把它叼在嘴边，戏称为“吃香烟”；另一种是小颗粒形，四五分钱一包，拿几粒送嘴里可以在唇齿间消磨良久；还有一种是圆饼状的。小伙伴有时候买一个圆饼状的，买一根长条形的，把长的放到圆饼里合起来一起吃，戏称为“大饼油条”。

在零食中最具草根意味的当属盐水片。顾名思义就是盐水做成的片剂，如药片大小，实际上就是稀释后的盐的结晶体。一分钱一片，买了一片拿在手指里放在舌头尖上不时地舔一舔，能在很长时间里满足舌上味蕾的寂寞。

大人总希望孩子吃好正食，少吃零食之类的闲食，可是闲食的诱惑却无处不在。我不满十岁时，奶奶从乡下老家到上海小住，也是她老人家唯一一次到沪。我爸是孝子，塞给她十元钱让她零花用，那可不是一笔小钱，那时一个月生活费就十二元。可奶奶瞒着我爸把十元一分为二给了我和弟弟。突然暴富，但我没敢花这笔钱，弟弟拿了这笔巨款却直奔弄堂口的零食小摊而去。第二天我爸就知道了奶奶的这项善举，又背着奶奶急令我兄弟俩到跟前盘问，让我们把钱如数交出来。我的钱完璧归赵，而弟弟的钱已经破整为零，只见他从一只口袋里掏出蜜饯之类的零食，一只手从另一口袋里拽扯出一串散钱，余钱和零食两两相加还碰不拢，我爸还找到摆摊的老头理论了一番。就这样，这笔巨款经过奶奶和我爸的“二人转”，通过零食的媒介又回到了我爸的口袋。

吃零食是全世界的习惯，中国也是零食大国，最近听说我国北方的“辣条”在国外开始风靡，真心希望上海的老城隍庙奶油五香豆、梨膏糖等零食，也能冲出亚洲，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