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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秋兴寄怀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张胤     编辑:史佳林     2017-11-07 17:14 | |

都说秋天是个容易让人念昔忆旧的季节,尤其当秋意渐浓拂面而来时,这种情愫会愈发浓郁。一直很喜欢在这个季节去游古镇,那些旧的物、老的房、古的人,最好是旧得发黄、老得长满青苔、古得隔着千百年的光阴,与清冷萧索之秋交相辉映,美出另一番况味。

如果说置身于浓墨重彩的繁华都市,感受到的是逼仄和冷漠。那么,走近那富有历史韵味的小镇,远山如岱,彤云似练,迎来的是扑面的恬淡和质朴,让人不自觉放缓了脚步。

从镇的这头走到另一头,不需要很长的时间,走走停停、停停看看,滴水如歌的屋檐,任阳光散步的后院,清澈碧澄的潭底,陈旧发黄的门牌,还有泛着刻痕的石壁,仿佛都在述说古镇历史的源远流长。一排排用黑褐色瓦片撑起的屋顶,像是被轻绵的炊烟托举了起来。想象着,这里每一片旧瓦曾见证着青葱的成长,每一个层顶默默庇护着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一个石屋内都萦回着天伦之乐,体味生命每一分每一秒降临的欣喜和离去的不舍。

游文人故居时,并没有动情于那修葺一新的粉墙黛瓦,而是看到一个破旧的院落,无人看管,里面全是高大蓬松的野草,旧瓦上的青苔放肆疯长着,旧门斑斑驳驳,一色的灰黑和人字形檐角,占满了我的视野,这样一处旧时代的黑瓦石屋能被保留下来,得益于这里的贫瘠和偏僻。这些破旧的迹象,昭示着老去的岁月和历史,让人恍若隔世。我激动地立马将这些美好的镜头定格了下来。

午后,秋风洒然,步入有雕梁画栋的老宅内,气质端庄厚重如典籍,朝下是洇入微凉的青石地面,环望四周斑驳石壁上的深深印痕投射了它的年岁,这里曾经应该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在黢黑木质的桌上摆放着一本旧书,嵌着旖旎的文字,不由让人怀想起那些个散碎于笔尖的朝夕。也许正是在某个阳光四溢的好日子,聚在青藤掩映的庭院之中,老人们品茗对弈,妇人焚香抚琴,那些弱冠孩童低头抒写家训、家规,和着柔谧的琴音朗朗诵读。种种感叹岁月莫不静好。

角落里那个花梨木的古朴梳妆台,美得让人驻足。它的珍贵在于年代久远,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经过了五六代女主人。妆台镜前有个铜嵌蓝釉的首饰盒,一握,那可真是沉得坠手。一旁静静睡着把象牙梳子,蒙上了层灰纱。在琐碎的尘事更迭里,它曾追忆着几代女人的青丝岁月和家常爱情。容颜会老去,四季不会停。

和古宅旧历、石板刻痕一样,安逸生活着的老人也在守护着那份岁月变迁的沧桑和印记。进入老年,才真正是到了人生之秋——伸手可及硕果累累,闻得到秋霜逼来。他们穿得那么朴素、那么自然,眼神是那么慈祥和内敛饱满,他们也不如大城市里的人们那般行色匆匆,石阶路上偶遇相见,就像熟稔的老友交谈甚欢,又或并不多言的旧相识,只需一点头、微笑对视,温情融化直抵内心。

生活于他们是如此简单,候果子采摘时节,看天地寒来暑往,望古树撑起苍穹,不与谁较量,不与谁争宠。有些想法,有些东西,尽管相隔多少年,还是一样的简单。那么,是不是因为简单才不会老去,才经得起尘事的跌宕?耳边涤荡木心那首《从前慢》,“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仿佛一幅泛黄着的画,透出旧日的气息,温暖而纯真。

时近黄昏,晚霞如油画布般摇曳在云端。我在河边,凝眸河水缓缓流淌。这时身后漂来一艘渔船,夕阳的裙摆慵懒斜躺,渔夫一边摇桨一边唱着歌谣。雁群的翅影倒映在河面上,那份闪闪灵动轻拥着的宁静,怎能不拨弄内心深处细腻的角落?如此美好的时刻,一生中应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未必是因为这座城里住着所爱之人,也许仅仅是在充实而短暂的停留后,它所带给你的,尽是无限美好和难忘意境。而那意境,是秋海棠里守往昔;那往昔,处处都是醉人的旧光阴。(张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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