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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永远回家路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高明昌     编辑:郭影     2018-02-07 18:49 | |

      想念家乡与回到家乡的多和少,与离开家乡距离的长和短有关系。

      离家远了,晚上做家乡的梦就多了,做梦的时间也长了。离家乡的路近了一半,做家乡的梦就少了,做梦的时间也短了。后来家乡的机耕路变成了大马路,家里也有了车子,感觉回家乡的距离缩短了。其实不是,路永远这样长这样短,缩短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去家乡路上花去的时间缩短了。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很少做家乡的梦了,有时想让自己做一个家乡的梦,迷迷糊糊像要做了,到后来仍旧没有做成。那个时候才悟知:人离家乡的路近了,心反而离家乡远了。路再好,也好不过梦境;车子再快,也快不过做梦。我确实好久没有梦到家乡的一切了。我认为地理上的家乡现在可以马上直达,但心上的家乡很难抵达,因为梦是梦中人的心情、心境,不是一条路、一辆车。

      尽管如此,不做梦的我还是经常想念起家乡。我在街上走路,闻见突然飘来的山芋香味,就悬想这是老家的山芋,嘴巴就有点馋;有的时候,看见一对黑布粗衣的老人在路上蹒跚,眼前就像幻见了老家长辈们走在田埂的身影;有的时候听到别人的对话声,觉得一两句是老家的口音,就会探脖看看他们是些什么人。有一两次我还问了,你是海边村的吗?有的时候,我散步到了街区的外头,我会继续向前走,低头钻进绿油油的农田,走一段狭小的田埂路,脚底立时会生出一些痒痒来,就比作自己踩踏在家乡的小路上,有些自得;回到家里,看电视,看到海水浪涛的滚动,就像看见了家乡的大海的波浪,心里想:老家的海比电视里的还要美丽,还要宽广。这种心绪,白天黑夜里都会发生。我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不做梦了,是在用生活情景比较夜晚的梦境。有一次,妻子对我说,你昨晚在梦里跟你父亲吵架了,我这才想起,我是确确实实做了家乡的梦,但是太浅了,所以没有记住梦里的故事。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家乡梦,梦里所见的一定是他的故乡。故乡的人,有的出来后又回去了,回去了就再也不出来了;有的是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去了。有的人只离开一年,还以为是一天。有的人离开一天,却以为是一年。有的人出来一天回去一夜,有的人回去一夜当作回去一天;有的是看父母看亲人,有的走走田间走走小路,有的是望望海听听潮,有的是串串门说说话,大家都面熟陌生了,大家都说老了,连家乡也老了。家乡的香樟树的树皮更皱了,树冠更宽了。香樟树下,已经没有了纳凉的人了,还有那些板凳、躺椅,西瓜、甜瓜,那些走来走去的身影,那些咯吱咯吱的笑声,都没有了。香樟树像一位沉默的沧桑老人,兀兀穷年,始终顶天立地,始终欢迎我们来到它的身边,与它拍拍手、说说话。我是看不得香樟树,香樟树年年绿,可是我们呢?我们都长出白头发了。我们不如它,我们要看看它,要听听香樟树的叮咛,就像看父母一样,听父母的话一样,一定会受到某一种的生活或者生命的启迪。

      离得再远,你还可以回来,路途再近,你还得抬步走路。家乡啊,是我们的起点,是原点,回到起点和原点,应该是天经地义的良心事。如果不能回来,不想回来,走得再远,飞得再高,忘记家乡就不能成事、成人。所以,比路途更远的路是心路,比回家更困难的是自己的想法。小时候,看见燕子的母亲父亲在田头衔着小虫子,再飞到屋里的梁上,嘴对嘴喂巢里叽喳的小燕子时,感觉庄严和神圣,其实我们小时候都被父母这样喂养过,只是我们淡忘了。把在家乡遇到的经历回忆一遍,你就懂得回家其实是一种权利和义务。走出家门叫离家,走进家门叫回家,离家了才会想家,想家了才会回家,回家了就懂得家的温暖和重要。

      我想,生活中的你有两个家,一个是你现在生活的家,还有一个就是养你生你的家,两个家都重要,缺一个都不行。想到这里你就会觉得:现在,做一个家乡的梦有意思,走一次家乡的路有意义。(高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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