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换红包

 我们小时候对春节的回忆里面，大概都有一张糖纸头。在那个物质不太丰富的年代，糖果是奢侈品。奢侈到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一亲芳泽；奢侈到吃过之后，还要把糖纸搜集起来慢慢回味。事实上，糖纸还有另一层意味。那些梦幻的色彩、精美的花纹，加上一些似懂非懂的花体外文字，构成了女孩子们对美丽最初的憧憬。

女儿是10后。刚上幼儿园就有各种彩纸可以挥霍，自然没有对糖纸的情有独钟。更关键的是，无论是现代育儿强调的健康味觉，还是出于保护牙齿的动机，女儿接触糖果的机会少之又少。那天，陪着女儿一起看幼教节目，有用糖纸折小人的环节，看得我和女儿都跃跃欲试。打开配套的玩具，居然只找到几张彩纸，我的兴致被打击了一大半。女儿问：“妈妈，你怎么不叠啊？”我告诉她这根本不是糖纸。女儿又问：“那糖纸应该是怎么样的？”我决定给女儿看真正的糖纸。

晚上，我们拖着爸爸一起去大卖场。春节前的大卖场人头攒动，各色年货琳琅满目。糖果自然是年货之一。可我惊讶地发现，想花较少的代价搜集到当年的糖纸，居然变得困难。一来，巧克力已经代替糖果成为年货的主角，塑料纸包装与巧克力高档的定位不符。二来，即使是用塑料纸包装的糖果，也多采取真空封口包装，拆不成一张四四方方、不易撕坏的糖纸。最后，成包的糖果往往一种糖纸，风格不够多样；散装的糖果虽然五彩缤纷，但一般找不到配方表等，吃起来不放心。爸爸主张买散装的，把糖纸取下，把糖扔了。可我反对这样做。如果说玩糖纸的初衷是变废为宝，扔掉糖的行为不就成了一种极大的讽刺？这对孩子而言，也是一个“坏榜样”。最终，我们挑选了一款有各种颜色糖纸的酥心糖，整整一袋。

新的问题来了。谁吃这些糖呢？80后童年的春节是在不停串门中度过的。那时，每家的果盘里总要放上好几个品种的糖果、蜜饯。几天下来，糖纸就能集上一二十张。而今，随着春节习俗的简化和聚会形式的多样，不停串门的情形少了。加上物质丰富、健康饮食观念的普及，果盘里的糖果、蜜饯渐渐成了摆设。这些糖要何时才能被吃完呢？想来想去，只有主动请人分担热量，哦不，分享甜蜜了。而这需要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信使。我看着紧紧盯着糖果、舔着嘴唇的女儿笑了起来。

大年初一，女儿穿戴得喜气洋洋地去吃团圆饭，怀里抱着那袋酥心糖。按照我们预先设计的情节，女儿给外公外婆、舅公舅婆、姨公姨婆挨个拜年。今年的拜年词是“甜甜蜜蜜，酥到心里”，外加一颗酥心糖。老年人们被女儿萌萌的样子打动了，二话不说吃起糖来。而我就在一旁回收糖纸。有配合的，自然就有捣乱的。表哥最喜欢逗小孩，故意不接糖，弄得女儿一脸尴尬地向我求救。我想了想，轻轻在女儿耳边说了一句。女儿点点头，认真地对舅舅说：“妈妈说，你吃了这颗糖，红包就不用给了！”表哥装出一脸惊喜的样子，立马接过糖吃了，引得全家哄堂大笑。最后一颗糖给到大舅公。大舅公拿出红包说：“给了红包，糖就不用吃了吧！”大家又是一阵哄笑。大舅公有糖尿病，自然不能吃糖。我搂着女儿，剥开糖纸，把最后一颗糖塞在她嘴里。我们的甜蜜小使者，给大家带去了欢笑，也应该享受劳动的回报。

回到家中，女儿迫不及待地玩起了五颜六色的糖纸。我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折纸、如何打结、如何剪出手臂、如何展开裙摆。看到糖纸小人翩翩起舞，女儿的笑容像极了我小时候。爸爸整理孩子收到的压岁钱，想起中午的那一幕笑着说：“一个红包换一张糖纸，这亏吃大了。”可女儿不这么认为，我也不这么认为。这糖纸比红包珍贵的时光，值得我们用心去呵护。（ 姚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