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是一部丰厚的书,每翻过一页,都有道不尽的故事;树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常常流淌着浑然天成的诗行。
小时候,每当冬天从温暖的被窝里被妈妈拎起来,要披星戴月去上学时,总要先去看看窗外的树动不动。每当看到大树晃动,树枝发出呜呜的怪叫时,便恨起这丑陋的满身裂皮纹的家伙。此时,爸爸总是认真地劝诫:“没有树大自然便没有生气,人类也无法生存……”也许年幼,这些道理我不懂。
春天小鸟在树枝上歌唱,我们这些顽童用树上小的枝叶做成伪装的草帽,装扮成“游击队”埋伏在堤岸边打“鬼子”,手持用树枝做的弹弓打鸟儿,夏夜在树下纳凉,听长辈们讲述一个个遥远的故事。秋天便到住宅池塘边大爷家的果树上采橘摘柿子,吃饱了拿着点再乐呵呵地回家。冬天去堤岸边的树丛里扫树叶供母亲烧水做饭用。童年生活中,一年四季真的离不开树。
后来长大了,禁不住懊悔起对树的非礼之举,对树也就产生了感情,特别是那些即将被砍伐的大树,总是舍不得它们的碧绿。遗憾之余便去苗圃对工作人员软磨硬泡,免费弄到了不少小树苗,栽种在房前屋后以及自留地的沟脚边。妈妈慈爱地说:“等树长大成材,可以给你结婚打‘家具’用。”后来成家虽然没有用上这些树做成的家具,但是乡下老家那个任凭刀斩斧劈的菜墩子,就出自我当年栽种的树桩。每次看到菜墩,就会勾起童年一些往事的回忆。
在我老家宅沟边曾有棵杨树,是我读小学二年级时亲手栽种下的。这棵杨树恰如鲁迅先生屋前那棵枣树一样与其他同类没有什么两样。那么多年过去了,我走南闯北搬进了大城市的高楼大厦,可我家宅沟边那棵已长得老高老粗的杨树,像生长在我的心中一样,时常闪现春吐嫩芽,夏展浓荫,秋呈萧瑟,冬傲严霜的情景。
其实,一枝一叶总关情,那棵杨树与我似乎已有了类似人类“发小”般的感情。在那么多的时日,每当日头刚刚悬挂在树梢上的时候,我则往往是坐在临窗的写字台前沉思或走笔。那树似乎能够听懂我那些发自内心的灵魂絮语,那树平静地微笑着,我发觉到了这人与树之间的那份平静的友好。“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其实,我家宅沟边的那棵杨树也有着敬亭山一样的灵魂。
每当我在写字台与书柜之间徜徉笔耕,我的心也像窗外的鸟时而跃上树梢时而振翅远飞去采撷文思的花朵,在我无限的想象的世界,有着山水世界的青青翠翠和花木世界的郁郁葱葱。
看似寂静的树无时不在成长着。树的成长是向自身求助,它在向自身不断地挖掘潜力,其根系钻过沙层石缝,叶片与阳光进行着光合作用,向世界提供着新鲜的氧气。
我想,我们每个人如果都像那棵杨树那样,在各自看上去平凡的岗位上,寂然无声却将自身潜能最大化地发挥出来,同时把自己的易于膨胀的欲望压抑住,这样人才能像树木那样于人于己都有利地在宁静中不断成长,与世无争地开自己的花结自己的果,那每个人都会显得无比神奇。
尽管人生已近古稀之年,但树在我的心目中永远是年轻的、美丽的和充满诗意的,就像永不消失的梦中情人。树是一部丰厚的书,每翻过一页,都有道不尽的故事;树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常常流淌着浑然天成的诗行。静坐当思,看树读树,总让人能悟出人生的哲理。(叶振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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