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车做媒

老同事聚会，话题总是绕不开金山的火车。说起当年乘“棚车”，高温天最难熬，室外三十七八摄氏度，大棚车的四周都是铁皮，太阳一晒，那么车厢里的温度就呼呼地往上蹿，车内还不跟蒸笼一般？冬季乘棚车，最挠头的是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无奈之下只好在角落旁的尿桶边安身落户，那散发的“阿穆尼亚”熏得人差点昏过去。大伙回忆当年乘火车的趣闻轶事，不时爆发会心的笑声，唯独老领导静静地听，也不插嘴和搭腔。

不过这次例外。有同事谈起当年在火车上和厂子里女工搭讪“套近乎”的故事，老领导一反常态说要“爆料”。“爆料”，而且报的是H君和火车的“料”！我们和H君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弟兄，他的“事例”掰着手指都可数过来。老领导一锤定音：火车为小H牵线搭桥做媒人，你们知道？这可是猛料！从未听H君透露过，看来H君潜水很深。

老领导还说，小H太太当时是上海的中学老师知道吗？老师我们当然晓得，但是“上海的”我们肯定不知道。因为当时像我们金山的年轻人谈恋爱，所处的对象基本上都是厂里、车间甚至班组的同事或临近厂子的职工，似乎还没听到过在金山工作的人和市区的姑娘谈朋友，就是有也绝对是稀缺“品种”。当年的金山在市区人的眼里是“乡下头”，而且是最远的“乡下头”。其时，尽管交通条件有了明显的改善，相比创业阶段两周从西渡和米脂渡搭乘车客渡要好得多，但这百把公里的距离毕竟还是明摆着，加上当年实行的两周和以后的每周回沪休息一次，还是让市区人觉得金山“老远的”。交朋友，谈恋爱毕竟靠“常来常往”，而H君究竟凭仗什么特有的魅力讨得上海姑娘，而且还是受人尊敬的教师的欢心呢？

H君的人品在我们几个老弟兄是有共识的，低调，谦和，对人都是彬彬有礼，女朋友对他欣赏，这是个重要的加分因素。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他对知识的渴求可谓分秒必争。我们休假乘火车回上海，路上近两个小时，喜欢在车厢里铺一张塑料纸，吆五喝六打80分，不到车站不罢手，而他总是静静地坐在我们不远处，从包里取出工程技术资料一路读到上海。我们取笑他是“书蠹头”，他总是笑笑也不搭腔，依旧将头埋在资料里。

两周才能见一面的现状，对热恋中的女朋友毕竟太“吝啬”了，何况H君还是乘着“棚车”赴约的！几个老同事嚷着要他从实招来恋爱中因“距离”产生的“矛盾”。H君笑笑，告诉我们一个故事：当时的未来的岳父母都是支内赴大西南边陲的教师，一路辗转车程要50多个小时，对在金山工作的他却另有“高见”：谈朋友人品是第一位的，棚车怎么啦，说明小伙子能吃苦，两周见一次面有甚关系，比起我们当年贵阳只享受一年一次探亲假强多了。在H君嘴里，似乎他当年和女朋友成家立业亏得岳父母开明，喜结良缘是棚车牵线搭桥。

我们这些老金山对行驶在上海和金山的火车有着挥之不去的情结。改革开放以来，在这条铁路线上也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就如H君在聚会结束时的即席打油诗所唱的：“棚车犹如茅草屋，绿皮车就像土坯房，空调车大步向前进，‘子弹头’即精装潢。”

大伙都说H君总结到位。其实我知道他对金山的火车是“情舍难分”出好诗。（金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