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芦花飞白（18）

18．求亲

　　“问渠”二楼的露天茶座上，唐元翰已经恭立良久，树国田还坐在对面的竹椅上，一言不发。风从二楼的隔间吹过，一扇没关好的窗子啪啪响着。树国田抚着面前的茶杯说：“唐会长不要见怪，警察局这两天彻夜审讯，唐会长是斯文人，有些场面见不得，就把唐会长请到这里来，这里没有外人，唐会长一定能体谅树某的一番心意。”唐元翰战战兢兢地：“局长，笑石年轻不懂事，求你放了他，他不是共产党，我拿脑袋担保。”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共产党。共产党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让贾师长出面担保他们的人，但是，却没有人出面保你家公子。”树国田一字一句地说着，“当然，师长的面子我不能不给，人我是放了，是死是活就不是我的事了。不过，你们唐家的人，我一个指头都没有动他！可话说回来，面对一个与我为敌的人，我为什么要放过？唐会长，你给我一个理由。”

　　唐元翰冷汗淋漓。

　　唐元翰，“问渠”茶馆内的茶客、李美丽，以及兴隆班子的人，就是这个时候，看到了从“问渠”门前的街道上走过的宋雨晴。

　　宋雨晴又一次拖着门板出门了，一根绳子拴在腰间，另一头拴在门板上，门板上一块白布下躺着的是母亲。宋雨晴倔强的抬头间看见了二楼上的树国田和唐家父子。天阴着，她站住了，仇恨地看着他们，干干的脸上没有泪。一群兵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树国田杀鸡儆猴。

　　树国田看着远去的宋雨晴对唐元翰说：“共产党在这里长不了的。这个宋雨晴虽然只是个小角色，但却是个有背景的人，那个女人死了，共产党不会放任她的生死不管，只要盯紧了宋家，不怕找不到共产党的根。”

　　突然一声枪响，树国田面前的茶盘被打得粉碎，唐元翰吓得一下子瘫倒。

　　只过了一小会儿，唐驯石匆匆进来报告：“一共三个，抓到两个。”

　　树国田慢悠悠地说：“是他们吗？”唐驯石看着面色惨白的父亲，说：“是。局长安排英明，只要盯紧宋家铺子，不怕共产党不露面。”

　　树国田一笑：“唐会长，你看到了，想杀我的人，和我想杀的人一样多。换句话说，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也杀了他。”他伸手一指着唐驯石。接着，他又凑近唐元翰说：“你说，是我杀了他们，还是让他们杀了我？”

　　草饼铺的师傅和伙计被五花大绑地押上来，草饼师傅拼命抗争着：“树国田，你这个走狗！帮凶！卖国贼！日本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还在滥杀共产党，助纣为虐。”

　　树国田拿起桌上的枪，照着草饼师傅和伙计连开三枪。唐元翰手捂心口倒了下去。

　　唐驯石突然笔直地跪倒：“只要局长放了笑石，驯石愿为局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起来起来。”树国田笑起来，伸手扶起唐驯石：“你唐驯石并不是井底之蛙，心中的鸿鹄之志，不是在我树国田这小小的警察局。”

　　“局长的话，驯石听不明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树国田说，“日本人近在咫尺，三十三师姓贾的不过是一堆脓包，盐城迟早不保，我已经请求韩主席，离任别选。老实说你是我欣赏的部下，我给你两个特别待遇：第一，放了你兄弟和你父亲。第二，我放你走，我知道你一心想上战场和日本人干。当然，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着我，跟着韩主席，我们与日本人分庭共礼，淮盐自治。”

　　唐驯石慢慢站起：“局长大人这么说，应该是有条件的。”“聪明人。”树国田放轻了声音：“先妻淑媛去世三年多了，我在警察局长这个位置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但我从不为动，唯独上次在令尊府上，虽与令姐只一面之缘，却缠绵难忘。我给你们唐家这么优厚的待遇，驯石老弟只须做一件事。代我问候令姐。”树国田微笑着，把一只锦盒推到唐驯石面前。

　　芦苇开始扬花。湖荡边，紧挨着宋青苇的坟边，又多了一个坟头。宋雨晴在母亲的坟上培上了最后一捧土，让母亲和哥哥做伴吧。宋雨晴这样想。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每走一步，身后都有几个人如影随形地跟踪。

　　沈家花园比唐家小一半，却也满目葱郁。一夜没睡的唐元翰脸色灰涩地对沈焕霖说道：“焕霖，一早打扰有事相求。我今日上门，是正式为犬子笑石求娶贵府沈丛华小姐。”（张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