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东西”到“乐坛王子”

一天晚上，上海音乐学院的陈老师打来电话，说昔日的“小东西”、如今西藏的乐坛王子到上音作曲系学习来了，不妨一起到汾阳路聚一聚。来到约定的餐厅，眼前的“小东西”已是个稳健成熟的中年人，圆圆的脸上全然找不到昔日的踪影。但仔细看，“小东西”的眉宇之间依然透着那股子灵气，神情还是那样腼腆。一阵寒暄后，自然说起他当年来西藏师范学院读书报到时的情景，大家不免大笑起来。

1976年，我当时在西藏师范学院艺术系承担基本乐理及其他系的音乐公共课的教学，那时，上海音乐学院、上海戏剧学院都有援藏教师，系里专业增设了声乐、器乐、舞蹈、戏剧、舞美等。那年夏天，师范学院艺术系招生，来了个孩子，看上去十二三岁，鼻涕拖得老长，头发乱蓬蓬的。看表格，这“小东西”居然是昌都文工团团员，小学三年级就被特批招进文工团，不简单！入学考试，音准节奏挨个测，一群人中，居然是“小东西”最灵；和弦听辨，其他几个考生根本找不着边，“小东西”很快能将和弦每个音的音高准确地哼出，在场的老师多少有些惊讶。在器乐、舞蹈测试中，“小东西”样样拿得起，老师们大喜过望，一致认为“小东西”学什么都合适。

昌都文工团注明希望他学戏剧导演，有一段时间，“小东西”跟着上戏表演系的李志舆老师学，毕竟戏剧导演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需要有广博的知识、深厚的文化艺术修养和宽广的艺术视野，这对一名连听汉话都有困难的十来岁小男孩来讲，难度不小。李老师提议让“小东西”转学器乐，就这样，除了学习基础乐课和文化课，“小东西”开始跟老师学二胡。“小东西”很神，下课绝对调皮捣蛋，上课时却像换了个人，你可以透过援藏老师宿舍的玻璃窗（小课在老师宿舍上），看到“小东西”常常陷入沉思的神情，像是被作品的旋律吸引，又像被老师娴熟的演奏技能折服。此后的一年里，“小东西”如饥似渴地徜徉在艺术海洋里，通过他的天资加勤奋，没多久就已经能参加系民乐队的合奏了。学习结业后他又回到了昌都文工团，不久传来“小东西”已成为一名二胡首席独奏演员的消息，老师们个个开心不已。

后来，援藏老师离藏回沪，此后，就再也没见这“小东西”了。再后来，“小东西”考进了上海音乐学院民乐系，除二胡专业，课余时间他还拜师学习和声、作曲，常去听陈钢、何占豪等著名教授的公共课。毕业时，音乐学院为他办了个人专场音乐会，引起震动。回到西藏，“小东西”被分配到西藏歌舞团任二胡首席独奏演员。大小演出中，悠扬的琴声使他声名鹊起。 “小东西”越发勤奋，不久初试作曲，他的《昨天的太阳》一炮打响，后来又写了许多作品，获了很多奖。

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头上顶着许许多多的光环，“乐坛王子”成了他今天的代号，看着“小东西”，几个老师感叹不已。我说：“小东西，我们不能再叫你小东西了”。“小东西”道：“老师，在你们面前，我还是过去的小东西呀！”

回家后辗转反侧：这个藏族孩子真不容易，在社会给他提供的舞台上，在许许多多老师的关怀下，他努力走过了从“小东西”到“乐坛王子”蜕变的历程。这也是慰藉我们这群援藏教师灵魂的神奇力量。（王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