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两只大米囤,一只存放陈米,一只放新米。祖母总要等陈米吃完,才开始吃新米。但那时新米也已成了陈米。
小时候,家里有两只大米囤,一只存放着隔年的陈米,另一只放的是新米。祖母总要等陈米米囤肚子朝了天,才开始烧新米给全家人吃。但真要吃的时候,那新米也差不多已成了陈米。
单是吃陈米也就罢了,可恼的是,陈米往往会长出米蛾幼虫(我们管它们叫“米虫”)、米象(我们管它们叫“蛘子”),尤其是米蛾幼虫,软软的身体前端支着硬硬的脑袋,只消三啃两啃,好端端的大米就被它们蛀空了。这还不算,它们还吐出丝丝缕缕,把一粒粒米连起来,成为一个个小棉花团,花上九牛二虎之力也很难淘洗干净。当然,米蛾幼虫成蛹之前,倒还可以作为鱼饵,我们这些喜欢钓鱼的孩子还颇需要它们,但一旦成蛹、孵化,它们就会成为一只只米蛾成虫(我们管它们叫“麦蝴蝶”),飞得满屋子都是,那就只有让人恶心的份了。
少年时期外出求学。每次归来,从已经吃惯新米到突然重吃陈米,那种巨大落差让我感觉家里的粥饭吃口特别差。于是我对祖母说,年年只能看着新米吃陈米,不如放弃掉一囤陈米,只吃新米,这样可以一直吃新的,该多好。可祖母却喃喃地说,浪费粮食,要天打雷劈的。
其时我已经读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之类的诗句,自然知道浪费粮食的不对,就跟祖母说,家里不是养着几只鸡嘛,陈米可以喂鸡啊,那就不算浪费了吧!祖母没有回答,却依然天天用陈米做饭。
一年暑假回家,我再次对祖母讲了自己的“妙计”,祖母显然有些生气了,不但不作回答,而且避开了我。我求援于站在一旁的姑妈。姑妈说,我们并不是放弃不得这一囤陈米。一囤米,也就三四百斤,现在生活好转了,真要损失那点米,不会大伤元气的。浪费粮食会遭天打雷劈也是说说的,没有科学根据。可是老话说,家有余粮,心里不慌。新米放在那里,吃陈米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踏实感,觉得吃着放心。再说,祖母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那时候野菜、树皮都用来充饥,吃足“苦头”的她,又怎么舍得糟蹋掉那一囤陈米呢?
那天夜里,我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突然我想到了两种吃葡萄的人——第一种总是挑剩下的葡萄中最好的那颗吃,另一种人则总是挑剩下的葡萄中最坏的那颗吃。两种人的心理感觉是不同的,第一种人会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他(她)吃到的都是眼前最好的;相反,第二种人是悲观的。但第一种人只有宝贵的回忆,因为他(她)明白自己的境况会越来越差,而第二种人却有美好的希望。祖母吃陈米,不也说明了她展望着美好的未来吗?
从此,我彻底放弃了自己的主张,认认真真吃起了陈米。(施晓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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