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的歌手

很怀念当年下班路过位于居家附近地下通道邂逅的歌手。

这是一位年轻人，乌黑的长发，身着一袭米黄色的风衣，拨弄着电吉在自弹自唱，他磁性和略带沧桑感的歌声，和着地下通道带来的自然回声，很快让通道里的过路客纷纷驻足。我记得那晚他唱的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他那如痴如醉的执著劲儿，将歌词中的意境演绎得十分到位。我身旁的路客直言：如果有名师点拨，小年轻和刀郎有一拼！我还记得，不少人取出硬币和纸币一元、五元轻轻地放入脚旁的琴盒。我观察到，他都用眼神一一点头示谢，不因我放入的十元纸币因而厚此薄彼。

我欣赏年轻人的“处事方式”！

我不知是歌中“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打动了我，勾起了我前些年逗留乌鲁木齐留下的情结，抑或是年轻歌手得体的处世方式而让我满心喜欢。其实喜欢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比如，他会根据听客的年龄和表情演唱不同风格的歌曲。有时结伴而行的小年轻路过，他会不失时机地弹唱一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瞬间便扯住了前行的脚步；对中老年他会弹唱符合其心境的老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那歌声如诉如泣动人心弦，让老大不小者如痴如醉地情不自禁地跟唱；有时，他突然在人群中和我的目光触碰，一曲歌毕，那熟悉的歌声又会翩然而至：“你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在白雪飘飞的季节里摇曳……”和着旋律，真想幽他一默：“小伙子，侬学过听众心理学是吗？”

每次走过这长长的地下通道，我喜欢他清纯的眼神和微笑，那发自心底深处纯朴、真诚的演唱，让我产生愉悦，尽管没有伴奏，也没有曼妙的配舞，但我固执地以为，比起那些所谓的超男超女装模作样、扭捏作态的表演，更让人能产生出心灵的共鸣。我相信许多走过地下通道的行人和我一样，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他的歌声会永久留在记忆深处，好似醉人的美酒，并不会因时光的流逝而忘却它难以描述的醇香。

不过，让我怅然若失是五年前那个周末。

那天，我探访老友回家，因天下着丝丝细雨，老友执意让他的孩子开车送我，因为几年没有和年轻歌手面对面的眼神交流，当我下车步入长长熟识的地下通道，原先通道里那悠扬的电吉他声不知到哪里去了。我有点失望和感慨。我知道，类似年轻歌手的街头艺人，可能迫于无奈而游走四方了。他们有的是出于兴趣爱好和谋生，也有的是为了追求心中的梦想。和谐社会，理应多一点爱心宽容心，给他们一点掌声，给他们一点喝彩，让他们有自己的发展空间，让他们的身影成为都市一道独特的景致，赋予城市应有的魅力与活力。

其实，街头艺人卧虎藏龙，只要给他们一点点阳光和雨露，就会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被称为“街头情歌王子”的流浪歌手田津唱进了华中师范大学的舞台，“西单女孩”“旭日阳刚”更是唱进了中央电视台。相信梦想，总有奇迹在前！

迎着走道的一路闪烁的灯光，我有点释然。想起前几天广播里播送静安地区有街头艺人驻唱的信息。街头艺人作为一道独特的文化景观，共同构成了上海这座城市公共空间文化，真好！

我以为，当一座城市容得下街头艺术，敞开胸襟迎接扑面而来的文化气息，其实也在传递这座城市的文化自信和开放度。我不知在静安的绿地还会听到有着一头黑发的年轻歌手深情地弹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吗？可惜我没有一副好嗓子，否则我一定会在这地下通道深情地吟唱：“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金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