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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对妈妈的采访

来源:新民晚报     记者:殷健灵     作者:红孩     编辑:郭影     2018-11-06 17:28 | |

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永远为儿女操心受累的母亲啊!

老王是我的同事,前不久退休了。转眼几个月没见,很是想念。前几日,因为有事要问,就打了电话问候,闲聊。我问老兄最近忙什么?他说,前些日子回了趟山西,妹妹的女儿结婚。我说,娘亲舅大,你就这么一个外甥女,怎么也得好好表示一下。老王说,那是自然。更主要的是,要好好陪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

说来老王是个传奇人物。他十七岁就从省城自愿到山西吕梁山区插队,为的是体验生活搞创作。两年后他光荣参军入伍。由于爱好写诗写新闻报道,很快就被部队首长看中而提干,调到团政治处任新闻干事。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老王除了写文章,还开始迷上了摄影。他拍的各种照片,不断发表在军内外报刊上,俨然成为军中摄影家。后来,他被《解放军画报》看中,调去成了军事记者。他下部队,到海岛,走边防,在中越边境前线担任过战地记者。

老王在部队立过三个三等功。八十年代末,他转业到了我所在的报社。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澳大利亚大使馆驻华使馆文化参赞,那个参赞是个汉学家,某一天在《北京晚报》上读到著名诗人臧克家给老王的诗集撰写的序言,很是喜欢,就此对老王刮目相看。这次偶遇,让参赞甚为惊喜,几番交流,他和老王成了朋友。后来,他向老王发出邀请,希望老王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到澳大利亚,连拍带写,向中国读者介绍澳大利亚。

老王把这个邀请告诉了妻子,当时同为军人的妻子承担着重要工作,孩子还在上幼儿园,当听到老王要出国的消息,其心情是复杂的。但是,一向通情达理的妻子,在一番思想斗争后,最终还是支持老王走出去。但是,当老王把这个想法告诉远在深圳的父母时,二老选择了沉默。老王父亲的哥哥出身黄埔军校,1949年前夕去了台湾,至今未曾谋面。现在,刚刚联系上的哥俩还没有见面。眼下,儿子又要远走他乡,虽然是暂时性的,可谁能保证就一定能按时回来呢?老王不敢跟母亲说可能要出去三年五载的,他只是说至多一年半载。母亲听后没说啥,只是默默地把平生最拿手的饭菜做给儿子吃。

老王赴澳大利亚一去就是十年。十年间,他不但写了好几本关于澳大利亚的书,也周游了世界二十几个国家。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老王回国,又回到报社上班,和我做了同事。我问他在外边跑惯了,回到体制内能坐得住吗?老王说,他是军人出身,做任何事情都有顽强的意志,只要是他想干的。

老王骨子里终究还是文人。他喜欢写诗写纪实文学,也喜欢摄影,还喜欢聊天。每天,只要我们几个聚在办公室里,就会不断传出笑声。某一天,老王上班有点闷闷不乐,细问,才知他老父亲生病了。老王说,他父亲是湖南土家族,自幼参加革命,最后到山西军工企业做高级工程师。老人一辈子不容易,苦日子好日子都赶上了,如今最希望能到台湾和哥哥见上一面。可是,这个愿望很难实现了。不久,老王的父亲去世了。老王跟我们都没有说。半年后,他带着父亲的嘱托去了台湾,和伯父一家见了面。我一直期待老王把那次的历史性会面写成文章,发在我主编的版面上。可老王迟迟没有动笔,我似乎觉得他有难言之隐。老王不说,我也不好去问。

去年,我母亲突然去世,对我打击很大。我跟老王聊天时说,你人到六十,老妈还身体硬朗,你多幸福啊!老王说,回想起来,自己少小离家,成天忙这忙那,在母亲身边尽孝的机会真是少的可怜。多亏有他妹妹的精心照顾。我说,明年你退休了,就回太原陪老太太住吧。老王说,他早就是这么想的。

今年,老王退休了。有好几个单位争相聘请他,老王都婉拒了。他说他只想过自由的日子。老王也没有回太原和母亲一起住。长期以来,母亲和女儿一家居住,已经成为习惯。如果打破了这种习惯,也未必是好事。老王只可多回去几次。他说,母亲过去一直不爱多说话,最近以来话明显比过去多了,甚至爱抢答了,生怕别人把她忘记似的。

老王告诉我,外甥女结婚那天,老妈异常兴奋。只要家里来了客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她都要往人家手里塞红包,说些忆旧怀旧“不结合当天主题”的话。看着母亲有点迷糊又有几分可笑的样子,老王的妹妹很着急,便让老王想办法把老太太支开。老王想了想,就以让老人接受采访为由,把老人家接到隔壁的宾馆,租了一间客房。按照电视采访的架势,将照相机、摄相机架好,老王手握麦克风对着老太太,他一连让老妈回答十个问题。结果,老太太很兴奋,不断抢答各种问题,从出生的那个大家族往事,讲到她北上从医后研制出专治军工烧伤特制膏药,再一直讲到退休后到深圳陪老头发挥余热的“夕阳红岁月”,真可谓滔滔不绝,声情并茂。

看着老妈的表情,老王很开心地笑了。当采访进行了大半天,老王最后让老太太进行总结发言时,他本以为老太太会重新开讲车轱辘话,想不到老太太说道:天快黑了,不管在哪儿都要记住,睡觉时要关好门窗,把窗帘拉严,煤气开关要拧死。

老王的话,让我也不由得想到我的母亲。我至今清晰地记得,每次我回家,晚上睡觉前,她总是拖着她疼痛的双腿,将屋子所有的门窗都关好,然后慢慢地将窗帘拉严,好像窗外边真的有什么小鬼似的。

这就是我们的母亲,永远为儿女操心受累的母亲啊!(红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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