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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波忻氏,怎能不回来看一看陶公山

来源:新民晚报     作者:忻之湄     编辑:史佳林     2018-11-10 11:37 | |

“贵姓?”“姓忻。”

这个不太多见的姓氏成为我与人交往最初的障碍。识得这个姓氏的人则会立刻接口:忻,哦,宁波,陶公山。

老家在离宁波市区15公里左右的东钱湖畔,是浙江的忻氏集聚处。据说,这里是范蠡带着西施退出朝堂归隐安居之地,范大夫在此农耕经商成为巨富,自称“陶朱公”,为了追念他,这个原来叫做伏牛山的地方就更名为陶公山。

小辈中似乎只有我有同祖父一起回乡的记忆。彼时,祖父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蜗居上海虹口一个小弄堂内,逼仄的空间几乎完全湮没了祖父当年在天津、青岛港口当领港做船长的威风。祖父置下的老宅坐落在陶公村中心的位置,是一座两层小楼,开门见湖,背倚青山。客堂里挂着早逝的祖母的照片,是一个看起来温柔而美丽的妇人。听父亲说,祖母的心脏病就是日夜为跑船的祖父担心落下的。

尽日无事,祖父喜欢带着我走人家。村子里没有什么商业,唯一一家小店里的印糕云片糕就是童年的美味。现在卖得老贵的河虾是每天的下饭菜,做成最简单的盐水虾。邻人还会送来自家腌制的臭冬瓜、咸鳓鱼,在湖光山色和家乡的味道里,祖父落寞的老脸上又会焕发出昔日的荣光。

对于我,每天最重要的节目就是坐在屋前等航船驶过。这只船每天从宁波市里驶到东钱湖,又从东钱湖驶回宁波,载人也载货。对于见过大江大海的祖父来说,这样的手摇木船有点像玩具,但对于我,这是一天难得的娱乐。我喜欢看着落日余晖中,船夫一手摇橹一手吹螺号的景象,恋恋不舍,因为航船开过就意味着一天过去了,祖父就要催我上楼去睡觉了。农村的夜来得仿佛特别早,睡不着,我在二楼的窗户上可以看山看湖,后来在诗句中读到的“青山隐隐水迢迢”应该就是那样的景色。

几年前,带着父亲和汉口的二伯、赣州的姑姑一起回陶公山。儿时一天一夜的路程,如今只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到村口,父亲和他的兄弟姐妹们已经不认得回家的路了。开口问来人,来人说着北方话,说是来这里饭店打工的。家乡已经被开发成了旅游度假村,这里的景色都有了诗意的名字,还有了星级酒店、高尔夫球场,酒店的菜单上,炒螺蛳被冠以“钱湖吻别”的学名,扁鱼也有了“浪里白条”的大名。幸而,路边荷锄的农人认出了父亲是他儿时的玩伴“阿三”,农人望着父亲不胜感慨:阿三,阿三老早卖相顶好来,哪能介老了啊。

老宅的门前再也看不到湖了,周围仿佛多出来许多房子,记忆中宽阔的巷子成了窄窄的江南雨巷的景致。老屋的客堂里挂着的祖父和祖母两个人的照片,天长日久照片风化了,看着模糊的依稀的影像,三位老者在父母堂前一个个哭成了孩子。

一行人在族人的饭店里找到了地道的家乡味道,苔条花生、雪菜冬笋、烤菜、龙头烤、炝蟹、不变的盐水河虾,在微热的黄酒的香气里,在贼骨挺硬的宁波闲话里,时而笑时而哭。一盆浓香扑鼻的大头菜焖年糕唤起了我过年的记忆。那是小时候过年的时候,父亲才有时间有心情有原料做的大菜。甜品是一道油炸的糯米饼,猪油馅的。主人告诉我们,糯米粉是手磨的,猪油馅是自己做的。香甜饱腹,完全不是健康食品,却让人异常满足。

这是父亲与他的兄妹们最后一次在老家相聚。如今,父亲离去,只剩了二伯在远离故乡的地方养老,上海的堂哥每年都会给他寄他喜欢的老家的苔条月饼。

老家,已经成了游客的景点,好在我曾经见过她原来的样子,并且会将她原来的样子好好地保存在记忆深处。(忻之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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